第十二章 谷外的阴影
自那日“大道至简”的点拨后,苏小鱼的修行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她不再执着于器物大佬们那些高深莫测、动辄引动天地本源的“真传”,而是将重心放在了林风所言的“基础”与“简”之上。
扫地时,她不再强求以气御帚达到何种玄妙境界,只是专注于让真气平稳均匀地流淌,让扫地的动作更圆融,心神更宁静。效果反而比之前时好时坏、偶尔引发混沌气要好得多,对真气的掌控在不知不觉中稳步提升。
劈柴时,她不再试图去理解、模仿柴刀那斩断一切的恐怖刀意,而是将全部心神用于感知柴薪的纹理,运用“不动如山”的心法稳定自身,以最省力、最有效的方式引导力量。虽然依旧会被震得手臂发麻,但至少不会轻易被刀意所伤,劈砍的效率也高了少许。
控火时,她彻底放弃了烧火棍那玄奥的“九转控火诀”,只专注于观察柴薪燃烧的状态,用一丝细微的真气作为延伸的手指,去调整关键处的柴火。虽然依旧会被高温烫得龇牙咧嘴,但灶火总算能基本保持稳定,不会再上演火烧眉毛的戏码。
她将这种“化繁为简”的思路,同样运用到了辨认药草、熬制药膳和打坐调息之中。不过分追求高远,只专注于当下能做到的、能做好的细节。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某种规律性的平静中。她的炼气期境界在这种扎实的磨砺下,逐渐稳固下来,丹田内的气旋缓慢而坚定地壮大着,真气的质与量都在稳步提升。
然而,这份山谷内的宁静,终究是相对的。
这日午后,苏小鱼刚结束一轮打坐,正准备去给菜地浇水,一直闭目坐在马扎上的林风,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平淡地望向山谷入口的方向,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院子里那些看似寻常的器物们,也齐齐产生了微弱的反应。
烧火棍的焦黑棍身上,一丝金红流光悄然闪过。柴刀发出低沉的、几不可闻的嗡鸣。扫帚的帚丝无风自动。蓑衣的混沌气微微流转。黑锅的锅底似乎暗了一下。连小马扎都轻轻晃了晃腿。
它们传递出的神念不再像往日那般吵闹争抢,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几只不知死活的小虫子,在禁地外围打转。”柴刀的神念带着一丝不屑。
“修为最高不过金丹初期,也敢窥探此地?”烧火棍嗤笑。
“应是之前追杀小姑娘的那伙人,寻了帮手,不死心,想冒险深入查探。”扫帚的神念相对冷静地分析。
“要处理掉吗?”蓑衣的神念古井无波,仿佛在问是否要扫掉几片落叶。
黑锅闷声道:“扰人清静。”
苏小鱼虽然无法像它们那样清晰地感知到谷外的情况,但看到器物们不同寻常的反应和林风前辈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中顿时一紧,隐隐猜到了什么。
“前……前辈?”她有些不安地开口。
林风收回目光,看向她,语气依旧平淡:“无妨,几只苍蝇罢了,进不来。”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坠神禁地的赫赫凶名,以及这山谷外围那连飞仙期大能都能磨灭的天然禁制,绝非几个金丹、元婴期的修士能够撼动。
苏小鱼闻言,心下稍安,但一股压抑许久的恨意与紧迫感,却不可避免地涌了上来。仇人还在!他们并没有放弃!甚至可能请来了更厉害的帮手!
自己虽然侥幸突破到了炼气期,实力比起逃亡时已是天壤之别,但面对金丹期的敌人,依旧如同蝼蚁一般弱小。
她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实力的差距,如同天堑鸿沟,横亘在她与复仇之间。
林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鼓励。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修行之路,阻道者众。心魔外劫,皆是常态。守住本心,砥砺前行即可。”
这话语平淡,却如同重锤,敲打在苏小鱼的心上。她明白,前辈是在告诉她,外界的威胁和自身的仇恨,都是修行路上必须面对的障碍。沉溺于仇恨或是畏惧强敌,都只会让道心蒙尘,阻碍前行。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对着林风躬身一礼:“晚辈明白,多谢前辈教诲。”
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利用这难得的安宁与机缘,拼命提升实力!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应对一切外劫,才能了却因果!
她不再多言,转身拿起水瓢,更加专注、更加沉静地开始给菜地浇水。每一次弯腰,每一次舀水,她都运转着心法,锤炼着真气,打磨着心性。
仿佛谷外那潜在的威胁,化为了她修行路上最直接的动力。
林风看着她迅速调整好的状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此女心性之坚韧,确实远超常人。或许,她真的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一些。
他重新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谷外那些如同无头苍蝇般、在死亡边缘试探的修士。
对于他而言,那确实与几只嗡嗡叫的苍蝇无异。若他们真不知死活闯进来,自然有禁制和他这些“老伙计”教他们做人,不,是做鬼。
山谷内,重归宁静。
只有苏小鱼浇水时,水滴落在菜叶上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她体内真气缓缓流转的微弱韵律。
但在这份宁静之下,一股为了应对未来风雨而拼命积蓄力量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苏小鱼知道,她必须更快地成长起来。因为山谷的庇护并非永恒,她终有一日,要独自去面对外面的腥风血雨。
而那一天,或许并不会太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