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地上流淌的鲜血和不再动弹的敌人，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那种第一次夺取他人性命后的惊恐、恶心、自我怀疑，被她用细微的面部肌肉颤抖和空洞的眼神完美呈现。
“cut！”宋闻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镜头推过去！给霍澄手部特写！”
这时，孟千华挣扎着握住霍澄冰冷颤抖的手。
她的声音因失血和虚弱而低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不是你的错……不要为此难过……”她顿了顿，气息微弱却清晰，“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不要管我…赶紧…逃……”
这句话成了压垮昭宁的最后一根稻草。
霍澄猛地甩开她的，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决堤。她崩溃地大喊，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显得异常狼狈又真实：“不要总是把我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骗我？！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她的哭喊声嘶力竭，带着被欺骗的愤怒、对眼前局面的恐惧，以及那份无法割舍的关切。所有复杂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玉衡躺在地上，仰望着崩溃的公主，眼神复杂无比，有愧疚，有痛楚，有一丝解脱，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悲哀。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整个表演过程，两位演员完全沉浸其中，情绪饱满，层次分明，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恰到好处。
“cut！这一条，过了。”
一场情绪消耗巨大的重头戏终于拍完，宋闻铮那声“cut”仿佛是一个解除魔法的咒语。片场上那种紧绷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
商瑜站在监视器不远处，屏息凝神地看完了全程。
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专业演员和优秀的导演碰撞出的火花。
宋闻铮在监视器后精准的调度和把控，霍澄与孟千华极具感染力的投入表演，以及整个剧组高效专业的协作……这一切都让她深感震撼。
她看着宋闻铮从监视器后站起身，和几个工作人员低声交流着什么。
此时的宋闻铮，专注，专业，散发着毋庸置疑的权威和魅力。
工作中的她，真的好耀眼啊。 商瑜心里默默地想。
同时商瑜看到了演员这个职业不易的一面——迅速抽离又必须迅速回归自我。
霍澄和孟千华几乎是在听到指令的下一秒，就同时深吸一口气，从那种濒临崩溃和深沉绝望的角色状态中挣脱出来。
霍澄还跪坐在草地上，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掉，大概是因为刚才情绪爆发得太狠，一时半会儿刹不住车。她眼睛和鼻尖都哭得红红的，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兔子，看着可怜极了。
孟千华已经自己撑着坐起身，尽管脸上还带着属于“玉衡”的虚弱和血污，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沉稳。
她没顾得上自己，先是接过助理飞快递过来的湿巾，极其自然地倾身过去，动作轻柔地帮霍澄擦拭脸上的泪痕和汗水。
她的手指小心地避开了霍澄的妆容，生怕弄花了需要补妆的地方，那份细致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哎呀，轻点轻点，假睫毛好像要掉了……”
霍澄带着浓重的鼻音嘟囔，却丝毫没有觉得两人这过于亲密的互动有什么不对，反而十分依赖地仰着脸，乖乖任她擦拭。
擦着擦着，她忽然想起什么，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孟千华，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已经染上了点美滋滋的意味：“孟老师，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孟千华手上的动作没停，眼神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语气是一贯的诚恳和中肯：“情绪给得很足，层次也出来了。尤其是最后爆发那一下，愤怒和委屈的比例抓得很好，台词爆发力也比上次排练时强了很多。”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认为很好。”
当一个人的心已经悄悄偏了的时候，即使再试图客观的评价，也难免会不自觉地镀上一层滤镜。
“真的吗？我真的表现得那么好？”
孟千华看着她瞬间阴转晴、充满活力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很肯定地点头：“真的。”
在不远处，完全沦为了背景板的两位助理——孟千华的助理许宁和霍澄的助理小徐，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许宁推了推眼镜，眼神里写满了“没眼看”和“自家这棵沉寂多年的老铁树一旦开花，真是燃烧得过于炽烈”的复杂情绪。
小徐则是一脸忧心忡忡，用口型对许宁说：“这……这发展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两位助理再次默契地同时叹了口气，认命地一个去拿保温杯和外套，一个去协调化妆师准备补妆。
片场另一边，宋闻铮正和摄影师、灯光指导凑在监视器前回看刚才的镜头。
她微微蹙着眉，手指在屏幕上某处点了点。
“b机这个跟焦稍微有点软了，霍澄转身的瞬间有点虚，备用镜头补上了吗？”
“灯光这里，孟千华脸上的阴影层次可以再丰富一点，她闭眼那下的挣扎感要靠光影再强化一下。”
她语速很快，思路清晰，精准地指出需要调整或确认的细节，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点头记录。
商瑜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见他们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才狗狗祟祟地、小幅度的冲宋闻铮招手，脸上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表情。
宋闻铮一抬眼就看到了她，走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工作时的专注和些许疲惫，但看到商瑜那副明显藏着秘密的样子，眉宇间不由得柔和了几分：“怎么了？鬼鬼祟祟的。”
商瑜立刻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布袋，哗啦啦倒出几样东西在旁边的道具箱上——几个小巧的香囊，几包看起来像是药粉的东西，还有一个造型有点奇怪的超声波驱蛇器。
“喏，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