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账户里的“碎银子”
林晚把手机屏幕戳得“咚咚”响时，江骄阳正蹲在厨房水槽前，跟一条企图越狱的鲫鱼斗智斗勇。
“江骄阳！你快来看！”她的声音裹着点气急败坏的颤音，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绿了！又绿了！我那支‘xx科技’，昨天还红得跟过年贴的福字似的，今天怎么就蔫成小白菜了？”
江骄阳手忙脚乱按住蹦到台面上的鱼，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趿着拖鞋晃到客厅。林晚盘腿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摊着个笔记本，屏幕里的K线图像条被抽了筋的绿蛇，歪歪扭扭往下爬。她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嘴里念念有词：“再等等，说不定下午就反弹了……昨天财经博主还说这是‘黄金坑’呢，肯定能涨回去，我再拿拿……”
“拿多久？”江骄阳弯腰，从她笔记本上扯了张便签纸，擦了擦溅到手指上的鱼鳞，“上周你说‘拿一天就卖’，上上周说‘等回本就跑’，现在都套了快二十天了，这坑都快能埋咱们俩了，还黄金坑呢，我看是‘韭菜坑’。”
“你懂什么！”林晚瞪他一眼，把手机往沙发缝里塞了塞，仿佛看不见那抹绿，心情就能好点，“投资哪有只赚不亏的？我这是在等它回调！再说了，我当初买它花了八千块呢，现在亏了一千二，就这么卖了，那一千二不就打水漂了？”
江骄阳乐了，直起身往厨房走，路过冰箱时打开门，摸出一瓶冰镇可乐扔给她：“先喝口快乐水降降火。我问你，上周你买那两件连衣裙花了多少钱？”
林晚拧开可乐，“咕咚”灌了一大口，气泡顶得她打了个嗝：“两件加起来一千五啊，怎么了？”
“没怎么，”江骄阳重新蹲回水槽边，这次干脆把鲫鱼扔进装满水的盆里，任它扑腾，“我就想知道，你买裙子的时候，怎么没说‘这一千五花了就打水漂了’？穿两次洗变形了，也没见你蹲沙发上跟裙子生气啊。”
林晚愣住了，捏着可乐瓶的手顿了顿：“那能一样吗？裙子是我看得见摸得着的，穿在身上好看啊！股票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就一串数字，亏了多心疼。”
“数字和裙子，不都是你钱包里的钱变的？”江骄阳擦了擦手，走过来坐在她旁边，从沙发缝里把手机扒拉出来，点开她的股票账户，“你看啊，咱们这个月房租四千五，你工资八千，我工资一万二，除去房贷和日常开销，一个月能攒下来五千多。你这股票账户里总共就一万块，就算全亏了，也就影响咱们一个多月的储蓄，对不对？”
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那个“-1200”的亏损数字：“这一千二，够咱们吃两顿火锅，或者买十杯你最爱的芋泥波波奶茶，再不然，给你那盆快被养死的绿萝换十个新花盆。它亏了，影响你明天上班吗？影响你晚上吃小龙虾吗？影响你周末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吗？”
林晚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仔细想了想，好像……真不影响。昨天她还跟同事约了周末去逛街，早上出门前还下单了一箱芒果，刚才看股票前，正琢磨着晚上要不要加个烤串的外卖。那一千二的亏损，好像确实没让她的生活少了点什么，倒是她自己攥着手机的手，因为紧张攥出了汗。
“可是……”她还是有点不甘心，“那也是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啊，就这么亏了，多可惜。”
“可惜是可惜，但你得想明白，你当初买这只股票，是觉得它能涨，对不对？现在它跌了，说明你当初的判断可能错了，或者市场就是不待见它。”江骄阳把手机递回给她，手指轻轻敲了敲屏幕下方的“卖出”按钮，“你现在舍不得卖，总盼着它涨回去，其实不是在等股票涨，是在等‘自己没犯错’的证明。但市场不管你犯没犯错，它该跌还是跌。”
他顿了顿，想起上周林晚因为买错了色号，把一支三百块的口红送给了闺蜜，当时她还笑着说“就当交了个色号税”，怎么到了股票上，就转不过弯来了。
“你看啊，你买口红买错了，知道送人，不纠结；买裙子买大了，知道挂咸鱼卖掉，不心疼。怎么到了股票这儿，就非得跟它死磕呢？”江骄阳拿起她的笔记本，翻到前几页，上面记满了她的“投资笔记”，什么“成交量放大”“mAcd金叉”，写得工工整整，就是没一条写着“止损线在哪里”。
“我之前跟你说，让你给每支股票设个止损线，比如亏到5%就卖，你怎么没设？”
林晚的脸有点红，小声嘀咕：“我觉得它不会亏到5%嘛……谁知道它这么不争气。”
“所以啊，你不是不能接受亏损，是不能接受‘自己控制不了’的感觉。”江骄阳揉了揉她的头发，把盆里的鲫鱼捞出来，准备处理，“其实你想想，你这一万块的股票，在咱们的生活里，就像你衣柜里那几件不常穿的衣服，扔了可惜，留着占地方，但就算真扔了，你还是有其他衣服穿，日子照样过。等你什么时候觉得，这股票账户里的钱，就跟你钱包里的碎银子似的，丢了几块也不影响你买馒头吃，你就坦然了。”
林晚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手里的可乐还冒着泡。她低头看了看手机里的股票，那抹绿色好像没那么刺眼了。她想起去年她妈因为买基金亏了两万块，哭了好几天，当时她还劝妈妈“钱是身外之物”，怎么轮到自己，就成了那个攥着碎银子不放的人。
她点开“卖出”按钮，手指悬停了几秒，最后还是点了下去。屏幕上跳出“卖出成功”的提示时，她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心里压着的一块小石头落了地。虽然亏了一千二，但她突然觉得，比起每天盯着屏幕焦虑，这一千二花得挺值——至少让她明白，有些东西该放手时就得放手，尤其是那些不会影响你生活本质的“碎银子”。
厨房里传来江骄阳的声音：“晚晚，鲫鱼处理好了，晚上做个鲫鱼汤，再烤个你爱吃的五花肉，怎么样？”
“好啊！”林晚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蹦起来往厨房跑，“对了，我刚才把那支破股票卖了！晚上五花肉得多烤两串，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江骄阳正在切姜片，闻言回头笑了：“行，给你烤十串，再给你加个烤肠。不过说好啊，下次再买股票，得先跟我商量，止损线必须设，听见没？”
“知道啦！”林晚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闻着厨房里淡淡的姜香和肉香，突然觉得，比起股票账户里那串数字，眼前这个人，还有这烟火气的生活，才是最值得攥紧的东西。
她想起刚才卖出股票时的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疼，反而有点轻松。或许江骄阳说得对，当那些“亏损”在生活里占的比例足够小，小到不会影响你吃火锅、喝奶茶、买新衣服，你自然就坦然了。毕竟，生活不是只有股票账户里的红绿涨跌，还有锅里的鲫鱼汤，和身边笑着给你烤五花肉的人。
晚上吃饭时，林晚一边啃着烤五花肉，一边跟江骄阳说：“我决定了，以后我的股票账户，就当是我的‘零食基金’，赚了就多买两包薯片，亏了就少吃两顿外卖，反正不影响咱们的正经日子。”
江骄阳给她盛了一碗鲫鱼汤，笑着点头：“这想法不错，比你之前跟股票死磕强多了。对了，周末逛街的时候，看中什么衣服尽管买，就当是给你‘止损成功’的奖励。”
林晚眼睛一亮，夹了一块最大的五花肉塞进他嘴里：“江骄阳，你真好！”
窗外的晚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夏天的热气，吹得餐桌上的蜡烛轻轻摇晃。林晚看着对面江骄阳的笑脸，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焦虑不已的股票亏损，好像真的变成了不值一提的碎银子，在生活的烟火气里，悄悄落了地，没留下一点痕迹。而她的生活，依旧热气腾腾，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