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那挑衅的笑容，如同一枚无声的子弹，射向苏九。
苏九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咖啡店的门口，仿佛刚才那个离奇的插曲，不过是随手拂去的一粒尘埃。
“阿远，你别理他，一个神经病而已！”林婉儿靠在高远的怀里，仰起头，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
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用那种算命先生的江湖口吻，说出那番恶毒的话来诅咒她和高远，这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嗯，不气了。”高远的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揽入怀中，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种人我见多了，大概是看你漂亮，又看我开了辆还过得去的车，想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方式引起你的注意，或者干脆就是想敲一笔。”
他轻描淡写地将苏九的行为，定义为了一场拙劣的搭讪或诈骗。
林婉儿听着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是啊，高远说得对，自己怎么会为了一个疯子的话生气呢？
“就是觉得晦气。”她皱了皱鼻子，拿起桌上那张被苏九留下的名片，看也没看，就想把它揉成一团扔掉。
“别。”高远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在林婉儿不解的目光中，他微笑着将那张名片拿了过来，放进自己西装的内袋里。“留着吧，万一他以后还敢来骚扰你，也好报警查他。”
“还是你想得周到。”林婉儿心头一暖，最后一丝不快也烟消云散。
高远总是这样，体贴，周全，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为她考虑好所有的事情。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高远便借口公司还有个紧急会议，将林婉儿送回了她自己的公寓楼下。
临别前，又是一个深情的拥吻。
“明天项目的事情，直接去找王总，我都安排好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项目黄了，还有我养你。”高远抚摸着她的长发，眼神里满是宠溺。
林婉儿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心中充满了甜蜜与感动。
看着那辆红色的跑车消失在夜色中，林婉-儿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敛去，她转身走进电梯，按下了21楼的按钮。
电梯轿厢光洁的镜面，映出她精致却略带一丝疲惫的脸。
“你的面相，是我见过的人里，能排进前三的。”
“只可惜……一道乌云遮了眼，一根藤蔓缠了身。”
“他不是在爱你，他是在‘吃’你。”
那个年轻人的话，毫无征兆地，再次从记忆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林婉儿烦躁地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胡言乱语驱逐出脑海。
可越是想忘记，那些话就越是清晰。尤其是那句——“你最近是不是感觉特别容易疲劳，而且工作上，很多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总是在最后关头出些岔子？”
一语成谶。
回到家，林婉儿踢掉高跟鞋，将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她本想打开电脑，再把城西项目的方案优化一下，可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眼皮沉重得像是挂了铅块，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种感觉，已经持续快两个月了。
起初，她以为是工作太累，可后来发现，就算周末睡足了十二个小时，周一上班时依旧哈欠连天，精神涣散。
工作上的不顺，更是邪门。
上个月，她跟了半年的大客户，合同条款都敲定了，对方老总的签字笔都拿起来了，结果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家里老母亲摔了一跤，签约的事只能暂缓。这一缓，就再没了下文。
上个星期，一个板上钉钉的合作，就因为她发给对方的最终版文件里，一个小数点标错了位置，直接被竞争对手抢了单。那个错误低级到她自己都无法原信，她明明检查了不下十遍。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呢？
林婉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的人生，好像从遇到高远开始，就变得极其矛盾。
一方面，她收获了梦寐以求的完美爱情。高远英俊，多金，温柔体贴，背景神秘而强大，能为她摆平一切难题。他就像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王子，让她晦暗的人生，第一次照进了万丈光芒。
可另一方面，除了爱情之外，她的一切，似乎都在走下坡路。
身体越来越差，工作频频失误，甚至连养了三年的那盆绿萝，都在上周毫无征兆地枯死了。
林婉儿坐起身，从包里翻出一面小镜子。
镜中的女人，依旧美丽。天庭饱满，鼻梁高挺，一双眼睛顾盼生辉。
可她自己知道，这张脸，已经不如从前了。
眼角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些细小的干纹，肤色也有些暗沉，需要用更厚的粉底才能遮盖。最让她在意的，是眼神。从前的她，眼神里总是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锐气与自信，而现在，镜子里的那双眼睛，虽然依旧漂亮，却总像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薄雾，显得有些空洞。
她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任男朋友，大学时的师兄。温文尔雅，满腹才华。两人爱得轰轰烈烈，毕业时，她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又跟家里借了二十万，支持他创业。结果，公司刚有起色，他就卷着所有的钱，和另一个女人跑去了国外。留给她的，只有一张“此生不负，唯负你”的字条，和三十万的债务。
她花了整整三年，才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才还清了所有的债。
然后，她遇到了第二任。一个风趣幽默的健身教练。他带她走出阴霾，让她重新相信爱情。可半年后，她才发现，这个男人不仅已婚，还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一次争吵中，男人失手将她推倒，她的额头磕在桌角，缝了七针。
那道疤痕，至今还在。
再后来，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满嘴谎言的骗子，有脚踏几条船的海王，有控制欲极强的偏执狂……
她的情路，坎坷得像一部狗血连续剧。
每一次，她都满怀期待地投入，每一次，都遍体鳞伤地收场。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有吸引人渣的体质？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她开始自责，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直到高远的出现。
他完美得不像真人。
他从不追问她的过去，却在她偶尔流露出的伤感中，精准地给予安慰。他从不炫耀自己的能力，却总能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轻而易举地为她铺平道路。
他治愈了她所有的伤口，满足了她对爱情所有的幻想。
他是她的救赎。
林婉儿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她怎么能怀疑高远？
怎么能因为一个陌生人几句危言耸听的话，就动摇对他的信任？
那个年轻人，一定是看出了她过去的那些不堪，所以才故意编造谎言，想挑拨离间！
对，一定是这样！
林婉儿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将小镜子扔回包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高远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这束光。
她站起身，走到垃圾桶旁，将包整个倒了过来。口红，粉饼，钥匙，纸巾……各种杂物稀里哗啦地掉进桶里。
她要找到那张名片，把它撕得粉碎。
然而，当她把包里的东西都倒空后，却愣住了。
垃圾桶里，没有名片。
她又把沙发上，地上的杂物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那张名片，不见了。
是掉在咖啡店了？还是……
林婉儿的脑中，浮现出高远将那张名片收进西装内袋时的那个微笑。
他说，留着，是为了以后报警。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却莫名地窜起一股寒意？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
急促而响亮的门铃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婉-儿的心，猛地一跳。
这么晚了，会是谁？高远刚走，不可能回来。她在这里，也没有别的朋友。
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走廊的声控灯没有亮，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但她能听到，门外，似乎有某种粗重的、压抑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