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秒。
万亿分之一秒。
当林凯说出这个单位时，整个嘈杂的指挥中心，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扭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匪夷所思。
就连正吵得面红耳赤的钱老板和孙建国，也都停了下来，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林凯。
“林……林总……”陈静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没开玩笑吧？皮秒级？对全电网的每一个毛刺进行溯源？”
陈静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宕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这计算量，根本不是10%的算力能搞定的！”
“就算把整个夸父集群的算力全砸进去，也得跑上好几天！”
“这……这无异于在太平洋里，用显微镜去找一粒特定的沙子啊！林总，这不科学！”
搞计算机的，最讲逻辑和投入产出比。
林凯这个命令，在陈静看来，完全就是一种毫无逻辑的、疯狂的资源浪费。
李月也皱起了眉头，她快速地在自己的终端上估算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冷静地报告道：
“林总，根据初步估算，完成这项任务所需的数据处理量，将达到泽字节（Zb）级别。”
“目前的算法模型无法支持如此精度的实时溯源，我们需要重构底层算法，预计需要一周时间。”
“来不及了。”
林凯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不要重构算法，用最笨的办法，用暴力计算去冲。”
“算力不够，就向军委申请，把其他几个国家重点实验室的超算集群，临时并入夸父网络。”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至于为什么……”
林凯环视了一圈，看着一张张写满困惑和质疑的脸，他没有解释复杂的理论，只是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
“因为，有时候，鬼并不躲在某一个房间里。”
“它可能……就是这栋房子本身。”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端起咖啡，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屏幕。
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林凯的这番神谕给搞懵了。
“这……林总这是什么意思？”
“房子本身是鬼？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疯了，我看他是被这bUG给逼疯了！”
郑崇海和刘总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他们也完全无法理解林凯的意图。
但出于对林凯过往战绩的信任，郑崇海还是咬了咬牙，走到一边，拿起了红色的加密电话。
“我是郑崇海，给我接总参超算管理中心……对，我有紧急任务，需要申请临时调用全国的超算资源……”
随着郑崇海的一通通电话打出去，一场史无前例的数字总动员，在华夏的土地上悄然展开。
接下来的36个小时，对于001工程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地宫指挥中心，变成了算力的地狱。
夸父超级计算机，连同临时并网的“天河”、“神威”等几大超算集群，火力全开。
数百万个cpU核心，以前所未有的功率疯狂运转着，处理着泽字节级别的海量数据。
机房里的散热系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有一头巨兽在里面咆哮。
空气的温度，即便隔着厚厚的观察窗，都能感觉到在不断升高。
陈静和李月，带着他们的团队，眼睛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不断滚动的代码和数据流。
他们已经36个小时没有合眼，全靠着一罐又一罐的咖啡和能量饮料顶着。
他们不理解林凯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们选择了无条件地执行。
而林凯，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主控台后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
他没有看那些具体的数据，而是看着数据流汇聚成的、不断变化的整体态势图。
他的大脑，也在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高速运转着。
他知道，他所寻找的那个幽灵，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设计缺陷，或者某个零件的质量问题。
如果是那样，以夸父的能力，早就把它揪出来了。
这个幽灵，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系统性的问题。
是一种当无数个正确的零件，以一种正确的方式组合在一起后，却诞生出一个错误结果的、诡异的涌现现象。
这种问题，在前世的科技发展中，曾带来过无数次血的教训。
空客A330的空速管结冰、福岛核电站的千年一遇海啸。
每一次，都是在无数个看似不可能的巧合叠加下，最终酿成滔天大祸。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这艘航母还处于数字形态时，用最极端的方式，把所有可能导致灾难的巧合，提前逼出来！
36个小时后。
当最后一行数据处理完毕，陈静几乎是瘫倒在了椅子上。
“林……林总……结果……出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李月强撑着精神，将最终的分析报告，投射到了主屏幕上。
报告的结果，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和迷茫。
“溯源失败。”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夸父，这个算无遗策的数字神明，在耗费了相当于整个华夏一年的计算资源后，给出的答案，竟然是找不到。
报告显示：所有引发电网波动的毛刺，其源头，都并非来自某个固定的硬件。
它们就像一群真正的幽灵，随机地、毫无规律地出现在电网的任何一个角落。
上一皮秒，它可能出现在舰岛的某个配电箱里；下一皮秒，它又可能出现在船尾的某个电机控制器上。
它们来无影，去无踪，完全无法预测，更无法定位。
“怎么……怎么会这样？”孙建国看着报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这不科学……这完全违背了物理定律！”钱老板也彻底懵了，他引以为傲的数据和逻辑，在这一刻，完全失效了。
整个专家团队，都陷入了一种智商被碾压的挫败感中。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一群中世纪的炼金术士，在试图理解量子力学。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甚至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
一直沉默的林凯，看着屏幕上那张杂乱无章、毫无规律的毛刺分布图，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脑中那个可怕的、纯粹基于直觉的猜想，在看到这份溯源失败的报告后，被瞬间证实了！
“我明白了……”他缓缓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精光。
“鬼，不在房子里。”
“它在天上，在我们所有人的头顶。”
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众人更加迷惑。
但他没有再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用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彻底疯了的命令。
“李月，陈静！”
“立刻准备，启动深蓝远航极限压力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