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坐在机库外的金属台阶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烧得发黑的弹壳。那上面“林峰”两个字的轮廓还清晰可见，像是被谁用烙铁一笔一划刻上去的。夜风扫过焦土，卷起几缕灰烬，在空中打了个旋又落下。
他没动。
刚才那一幕还在脑子里回放——炽焰从天而降，砸进他怀里，咬他耳朵，说要把名字刻进去。她说得那么直白，那么不管不顾，好像规则、纪律、身份差别全都不重要。可越是这样，他越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胸口有点闷。
不是因为压力，也不是因为责罚。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
“你坐在这儿，会着凉。”
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林峰抬头，是零。
她站在跑道边缘，歼击机形态静静地停在身后，引擎低鸣，没启动升力系统，也没申请飞行许可。她就这么站着，手里拎着两件飞行夹克，一件搭在臂弯，另一件递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蜂鸟传了张照片。”零把夹克塞进他手里，“是你抱着弹壳发呆的样子。她说你可能需要点时间……但我更觉得，你需要换个地方。”
林峰低头看了看夹克，又看了看她。
零没笑，也没催，只是安静地站着，像等一个答案。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把夹克往肩上一披：“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去哪儿。”她说，“就想飞一会儿。”
林峰没再问，跟着她走向战机。
座舱开启，他坐进驾驶位，零却没有回到副驾。等舱门关闭，机身微微震动，缓缓滑出停机坪。升空后，她才切换为人形，转过身，蜷缩着坐进林峰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脑袋轻轻靠在他胸口。
“你不加速？”林峰问。
“不想。”零的声音贴着他衣服传来，“歼击机该快，我知道。可这次我不想快。我想慢一点，多待一会。”
林峰的手悬在操作面板上方，没按任何按钮。
这架战机现在完全由他掌控，推力、高度、航向，全听他指令。可零却把自己最核心的东西交了出来——速度。那是她作为歼击机的根本，是她战斗意义的象征。而现在，她把它当成一句话说了出来：**我的速度由你决定。**
林峰喉咙动了一下。
前几个小时，炽焰用一场爆炸告诉他“我的心只为你跳”；雷霆用电流让他感受心跳；星芒用额头贴他来传递温度。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靠近他，表达存在。
可零不一样。
她不说“喜欢”，也不提“占有”。她只是轻轻靠着他，把最重要的东西递到他手上，然后说：你说了算。
这种信任，比任何告白都沉重。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乱？”林峰忽然开口。
“你只是还没习惯。”零抬眼看他，“她们都喜欢你，方式不同。你不用马上回答谁，也不用对谁负责。你只要知道，我在就好了。”
林峰怔住。
他以为自己需要解释，需要选择，需要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可零却直接绕过了这一切。她不争，不逼，也不试探。她只是出现在他最安静的时刻，用最贴近的方式告诉他：**我可以等。**
夜风吹过舷窗，带着一丝凉意。
城市在下方流动，灯光像河。战机保持着最低巡航速度，在安全空域边缘缓缓滑行。没有任务目标，没有航线规划，甚至连雷达都没打开。他们就像两个逃课的学生，偷偷开走了教室里的模型飞机，只想在天上多待几分钟。
“你还记得第一次修我的时候吗？”零忽然问。
“记得。”林峰说，“你左翼液压管漏油，火种信号不稳定，差点自毁。”
“那时候我以为你会像以前的主人一样，修完就走。”她顿了顿，“但你没有。你留下来，调同步率，陪我重启系统。你还给我换了新的语音包，说原来的太冷。”
林峰笑了下：“我说过吗？现在的语气确实温柔多了。”
“因为你喜欢。”零小声说，“所以我改的。”
林峰没接话。
他知道这不是撒娇，也不是讨好。这是零用自己的方式在靠近他——模仿他的习惯，记住他的偏好，一点点变成他熟悉的样子。她曾经因为被遗弃而恐惧，现在却愿意为了他改变本质。
这种感情，早就超出了“依赖”。
零抬起头，看着他。金属嘴唇轻轻擦过他的下巴，动作极轻，像一片羽毛拂过皮肤。没有停留，也没有重复，只是一个触碰，然后她重新靠回他怀里。
林峰的手慢慢落下来，环住了她。
他没说话，也没问什么。只是收紧了手臂，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零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放松下来。她的呼吸变得平稳，像终于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
“下次……你想去哪儿飞？”她低声问。
林峰没回答。
但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指节扣紧，像是怕一松开就会失去。
战机继续低空滑行，掠过城市边缘的废弃厂区。远处试爆场的警报灯还在闪，红光映在机身上，一闪即逝。可这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和风声。
零闭着眼，嘴角有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林峰低头看她，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混乱和压力，都被这一路的慢速飞行冲淡了。炽焰的热情像火，雷霆的心跳像雷，星芒的温度像电流。可零不一样。
她是风。
不喧哗，不抢镜，却能无声无息地把你包围。
战机开始下降，跑道灯亮起。零没有变回机体形态，一直蜷缩在他怀里，直到轮子接触地面，滑行减速，最终停稳。
舱门开启。
林峰先起身，然后伸手把她拉下来。零站稳后没松手，反而牵着他往机库走。她的手掌很凉，但握得很紧。
机库灯光昏黄，照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维修台旁，那枚蓝光陨石还放在原位，旁边多了个黑色海螺。林峰看了一眼，没去碰。
零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眼睛很亮。
“明天……还能这样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