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跪在石台边，左手还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指尖抵着冰冷的石头。渡魂灯放在身侧，火焰安静地立着，不再跳动。他盯着那团火，眼睛干涩，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邪修从火中站起，半边身子焦黑，皮肤裂开，露出底下暗红的血肉。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抬眼看陈昭，嘴角扯了一下：“你救不了谁。”
陈昭没动。
“老村长死了。”邪修往前走了一步，“你明明知道挡不住我，还要让他送死？”
陈昭的手指蜷了一下。
“你执掌地府，却连一个凡人都护不住。”邪修声音低下来，“你所谓的秩序，不过是一堆废墟上的幻觉。”
陈昭抬起头，眼神直直地撞过去。
就在这一瞬，掌心突然发烫。他低头看去，官印纹路微微亮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识海深处，系统界面闪了一下，一行字浮现：【检测到上古至宝气息——崆峒印，方位：正东方三里】。
他呼吸一顿。
手中的噬魂剑忽然震颤起来，不是外力所致，而是从剑身内部传出的震动。他下意识握紧，剑柄传来的触感变了，原本冰凉的金属变得温热，像是有了脉搏。
一道暗红色的纹路从剑尖开始蔓延，顺着剑脊向上爬行，像血丝一样嵌入剑身。那纹路不规则，却有规律地跳动，仿佛与他的心跳同步。
邪修也察觉到了异样，脚步停住。
陈昭缓缓站起身，动作很慢，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湿透了衣袖。他没有去碰伤口，只是将渡魂灯轻轻推到石台中央，让它稳稳立住。
然后他右手握紧噬魂
剑，剑尖点地。
地面裂缝中渗出一丝水流，带着淡淡的幽蓝光泽，那是残存的冥河之力。水流顺着剑身缠绕而上，与剑面的血纹交汇，发出轻微的嘶鸣声。
邪修眯起眼：“你想用楚江殿的力量？可你已经没有阴德值支撑了。”
陈昭没说话。
他抬起剑，横在身前。水流与血纹融合，剑刃边缘泛起一层青中带蓝的光晕。空气中有种压抑的波动，像是风暴来临前的寂静。
邪修冷笑一声，抬手凝聚黑雾，掌心形成一柄短刃模样的能量体。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逼近，黑雾短刃直刺陈昭胸口。
陈昭挥剑迎击。
剑气划破空气，带着水流的拖曳声，斩在黑雾之上。没有剧烈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撕裂声，黑雾应声溃散，余波继续向前，擦过邪修手臂。
衣袖裂开，皮肉翻卷，露出底下的咒文印记。那些符文闪烁了一下，随即黯淡。
邪修后退半步，低头看着伤口，又抬头看向陈昭手中的剑：“你把冥河之力融进了剑气？”
陈昭站在原地，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他知道这招撑不了多久，体内经脉仍在震荡，强行调动水法只会加重负担。但他不能退。
“老村长的路。”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我替他走完。”
邪修盯着他，忽然笑了：“你以为这就叫成长？你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
他抬起手，黑雾再次涌动，这次不是攻击，而是向四周扩散，笼罩整片废墟。地面裂缝中的黑烟变得更浓，隐约有尸傀挣扎的声音传来。
“我要的不只是活。”邪修说，“我要的是改写规则。而你，不过是旧秩序的最后一块砖。”
陈昭握紧剑，拇指无意识压在剑柄第三道凹槽处。血纹跳动了一下，剑身温度升高。
他知道对方不会就此罢手。
果然，邪修动了。他不再靠近，而是双手张开，黑雾如网般铺开，试图封锁空间。同时，地面震动，几具刚爬出裂缝的尸傀猛然扑向陈昭两侧。
陈昭转身，剑光横扫，融合水法的剑气斩断两具尸傀的头颅。可第三具从背后袭来，他来不及回防。
就在这时，剑身血纹突然暴涨，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冲入右臂。他本能地反手一撩，剑气呈弧形炸开，将背后的尸傀劈成两半。
邪修皱眉：“剑在回应你？”
陈昭喘了口气，额头渗出汗珠。刚才那一击消耗不小，但他感觉到，噬魂剑似乎有了某种变化。它不再只是钟馗留下的武器，更像是……被唤醒了什么。
他盯着剑身上的血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执念的共鸣。
老村长死了，死在他面前。他没能救下这个人，这个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老人。可他的愤怒、不甘、决心，全都压在了这一刻。
剑感受到了。
系统再次提示：【崆峒印气息持续增强，距离缩短至二点八里】。
陈昭抬眼望向东边。那里是一片低洼的废墟，塌陷的地表形成天然沟壑，常年不见阳光。现在，那片区域上方的空气有些扭曲，像是有热浪升腾。
邪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变：“你也感应到了？”
他突然收起黑雾，不再进攻。反而后退几步，站在裂缝边缘，冷冷地看着陈昭：“你以为那是机缘？那是灾祸。崆峒印不属于活人，更不属于你这种半吊子阴司。”
陈昭没理会他。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用力按进地面，标记出东向方位。然后他将噬魂剑插在旁边，让剑身血纹朝上，像是在测试什么。
果然，血纹的跳动频率与东方传来的波动一致。
邪修冷哼一声：“你想去找它？可以。但记住，拿到它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人了。”
陈昭拔起剑，扛在肩上。伤口的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腕，滴在地上。
“我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他说。
邪修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好，我等着看你被印反噬的样子。”
说完，他身形后撤，黑雾包裹全身，迅速退入废墟深处，消失不见。
陈昭站在原地，没有追。
他知道对方不会真走远。邪修一定也在等，等他找到崆峒印的那一刻。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血纹依旧跳动，热度未减。刚才那一战，他靠的不是阴德值，也不是系统技能，而是剑本身的反应。
这意味着，噬魂剑正在进化。
他慢慢走到石台边，伸手碰了碰渡魂灯的灯座。第三道纹路还在，温热的，像是残留着老村长的体温。
“你说船还在等修。”他低声说，“那我就先把它找回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光点消散的方向，转身面向东方。
脚步刚迈出去，识海中系统界面再次闪烁：【崆峒印气息波动异常，疑似开启预兆机制】。
陈昭停下。
他回头看了眼渡魂灯，又望向远处扭曲的空气。二点八里的距离，不算远，也不近。以他现在的状态，走过去可能就会倒下。
但他必须去。
他抬起右手，用袖口擦掉剑上的血迹。血纹在擦拭下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
然后他迈出第一步。
风从废墟缝隙吹过，带起一片灰尘。渡魂灯的火焰晃了一下，又稳住。
陈昭的身影渐渐远离石台，朝着东方那片扭曲的空间走去。
他的左手按在伤口上，右手握紧噬魂剑。
剑身血纹一闪一闪，像心跳，像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