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干”俩字跟林凡这号伤兵肯定不沾边，他暗自庆幸，继续低头啃他的砖头饼。
谁知，命令最后加了一条：“……此次侦察，需深入山林，地形复杂。将军有令，各营需选派一两名机灵、熟悉山路、最好……最好识文断字、心思缜密者协助。侦察队由萧将军亲卫队长赵虎带队。”
“识文断字？”林凡耳朵竖了一下，随即又塌了下去。关我屁事，我伤号一个。
但他忘了，他下午在伤兵营那句“鬼雄”和卸车时那手诡异的“功夫”，已经在某些人心里挂了号。
刘队正阴沉着脸走了过来，目光在林凡这群伤兵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林凡身上。
“林凡！”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饼子差点噎在喉咙里。
“到……到！”他赶紧站起来，差点因为腿软又坐回去。
“你，”刘队正用下巴指了指他，“你下午还跟老子拽文？识几个字？”
林凡头皮发麻，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队正，我那都是胡说的。梦里学的，当不得真。我就是个大老粗，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
“少废话！”刘队正不耐烦地打断他，“就你了，收拾一下，跟赵队长他们去侦察队。”
“啊？”林凡和王狗剩同时叫出声。
林凡都快哭了：“队正！您看我这样儿……走路都打晃，去了不是拖后腿吗？再说，我哪会侦察啊……”
刘队正眼睛一瞪：“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屁话。将军要的是机灵、识字的。你小子下午不是挺机灵吗？怎么，现在怂了？违抗军令，老子现在就能砍了你。”
看着刘队正按在刀柄上的手，林凡把剩下的求饶话全咽了回去。他知道，这混蛋是真干得出来。妈的，肯定是下午顶撞他，被他记恨上了，这是借刀杀人啊。
王狗剩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却不敢吭声。
林凡心里把刘队正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去！我去！为将军效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个……队正，能不能给换块好点的饼子？这玩意儿实在啃不动……”
刘队正冷哼一声，没理他，转身走了。
林凡绝望地一屁股坐回地上。王狗剩凑过来，带着哭腔：“凡哥，这……这可咋办啊？听说燕国的游骑凶得很……”
林凡看着手里那块能砸死人的饼子，叹了口气：“咋办？凉拌！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狗剩啊，哥要是回不来，我那床底下还有半块舍不得吃的肉干，归你了。”
他磨磨蹭蹭地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就一身破号衣，以及怀里偷偷藏着的，自己制作出来的火折子。
来到集合点，已经有七八个人等在那里了。带队的是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汉子，穿着比其他士兵精良得多的皮甲，腰挎长刀，眼神锐利，应该就是亲卫队长赵虎。其他人也都是从各营挑选出来的好手，个个精悍，看着林凡这个脸色苍白、走路一瘸一拐的伤号，眼神里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疑惑。
赵虎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林凡，对旁边一个士兵说：“刘黑子搞什么鬼？送这么个货色来？”
那士兵低声解释了几句，估计是说了林凡“识字”和下午那点事。赵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也没再多说，只是挥挥手：“人都齐了，出发！记住，此行隐秘，不许出声，跟紧了。”
小队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军营，融入沉沉的夜幕之中。
林凡吊在队伍最后面，每走一步胸口都疼得吸气。山路崎岖，夜黑风高，他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摔倒。前面那些精锐士兵脚步轻快，显然习惯了这种环境，把他越甩越远。
赵虎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但碍于军令，还是放慢了脚步，等了他一下。
林凡心里叫苦不迭，同时也暗暗心惊。这古代职业军人的身体素质和环境适应能力，真不是盖的。他前世那点业余格斗训练，在绝对的力量、耐力和野外生存技能面前，屁都不是。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深入山林腹地。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不知名虫子的鸣叫。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突然，赵虎打了个手势，全体立刻蹲下，隐蔽起来。
林凡有样学样，趴在一个土坡后面，心脏怦怦直跳。他顺着赵虎指的方向看去，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看到远处山谷里有几点闪烁的火光。
“有情况！”赵虎压低声音，“像是营地火光，人数不明。猴子，你摸过去看看，小心点！”
一个身材瘦小灵活的士兵应了一声，像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潜了过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林凡紧张得手心冒汗，脑子里闪过无数战争片里侦察兵被发现的惨烈画面。
过了一会儿，那个叫“猴子”的士兵回来了，脸色凝重：“赵头，看清楚了，不是游骑，是一个临时营地。起码有三十人，看装备和篝火规模，像是燕国的精锐斥候队，他们好像在等什么。”
“三十多人？精锐斥候？”赵虎的脸色也变了。他们这支小队才不到十人，还是临时拼凑，真打起来，绝对是送菜。
“妈的，情况有变！”赵虎当机立断，“原路返回，必须尽快把消息报给将军。”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后撤的时候，异变陡生。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射向夜空，猛然炸开，显然，对方也布置了暗哨，发现了他们。
“被发现了！快撤！”赵虎大吼一声，拔刀出鞘。
顿时，山谷方向传来杂乱的呼喝声和脚步声，火把迅速亮起，朝着他们这边追来！
“操！”林凡骂了一句，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跟着小队疯狂往后跑。
但他有伤在身，速度根本跟不上。没跑出多远，就听见身后脚步声和狞笑声越来越近。
“还有个瘸腿的，抓住他。”
林凡回头一看，两个燕国斥候已经追到了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完蛋了，林凡心里一片冰凉。这就要交代了？刚穿越一天都不到？
绝望之下，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冒了上来，妈的，拼了。
眼看一把弯刀朝着他后脑劈来，林凡猛地向前一个鱼跃翻滚，虽然姿势狼狈，堪堪躲过了这一刀。但落地时胸口伤口被狠狠牵扯，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两个燕国斥候没想到这瘸腿小子还能玩出这一手，愣了一下，随即更加凶狠地扑了上来。
林凡知道自己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只能依靠灵活性和现代格斗的技巧周旋。他忍着剧痛，不断躲闪，利用树木作为掩护。对方一刀砍来，他不再硬挡，而是用手臂格挡其手腕，试图近身；对方飞脚踹来，他侧身避开，同时用脚绊扫其支撑腿。
这些技巧在mmA擂台上很常见，讲究的是效率和控制。但在这两个经验丰富的斥候眼里，林凡的打法简直诡异至极，毫无章法，却又每每能在关键时刻化解他们的杀招。
“这小子有古怪！”一个斥候喊道。
林凡也是叫苦不迭，他毕竟有伤，体力消耗极快，动作越来越慢。一个疏忽，被另一个斥候一刀划破了胳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剧痛刺激之下，林凡凶性也被激发了出来。他瞅准一个机会，在对方挥刀直刺的时候，不再躲闪，反而猛地迎了上去，在刀锋及体的前一刻，身体极其惊险地侧开，让过要害，同时左手闪电般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右手成掌，狠狠切向对方的咽喉。
这是擒拿和致命打击的结合，简单粗暴。
那斥候根本没料到林凡敢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咽喉被重击，顿时眼睛凸出，捂着脖子嗬嗬倒地。
另一个斥候见状，又惊又怒，狂吼着挥刀猛砍。林凡解决了一个，压力大减，但体力也到了极限。他勉强躲过几刀，脚下被树根一绊，仰天摔倒。
那斥候见状，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举刀便朝他胸口扎下。
林凡眼睁睁看着刀尖落下，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了那名斥候的脖颈。斥候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林凡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只见赵虎带着两个士兵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弓。
“快走！”赵虎冲过来，一把拉起林凡，“妈的，你小子命真大！”
原来，赵虎他们跑出一段后，发现林凡没跟上，又听到后面的打斗声，权衡之下，不忍心丢下他，冒险回来接应。
林凡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有后怕，有感激，也有一丝暖意。这古代的丘八，倒也不是全然冷血。
几人不敢停留，拼尽全力往回跑。身后的追兵因为被林凡耽搁了一下，距离稍微拉开，但依然紧追不舍。
跑着跑着，前面出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挡住了去路。河面不宽，但水流很急，黑乎乎的看不清深浅。
“过河！”赵虎毫不犹豫地命令道。
士兵们纷纷跳进河里，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全身。林凡也咬牙跟着跳了下去，伤口碰到冷水，疼得他直抽冷气。河水果然很深，直接没到了胸口，水流冲击力很大，站都站不稳。
追兵已经到了河边，开始朝河里放箭。
“噗嗤！”一个士兵中箭，惨叫一声，被河水冲走。
“分散开！快过河！”赵虎一边挥刀挡开射来的箭矢，一边大吼。
林凡拼命划水，好不容易快到对岸，脚下一滑，又被冲回去一段。他感觉自己快要力竭了，冰冷的河水不断带走他的体温和力气。
对岸的追兵已经开始下水追赶了。
难道要死在这条河里？林凡心里涌起强烈的不甘。
突然，他福至心灵，想起了怀里那个火折子。他猛地掏出，引燃岸边茂密的枯草丛。
此时正值秋末，天干物燥，枯草见火就着，火苗呼啦一下窜起老高，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了一道火墙。
追到河边的燕国斥候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吓了一跳，攻势顿时一滞。他们搞不懂这黑灯瞎火的，火是怎么突然烧起来的？
趁此机会，林凡和赵虎等人连滚带爬地上了对岸，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密林深处。
身后的火光和叫骂声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确认安全后，几个人全都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个个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狼狈不堪。
赵虎检查了一下人数，算上林凡，只剩下五个人了，还个个带伤。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休息了片刻，赵虎走到林凡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林凡心里打鼓，不知道这黑脸汉子要干嘛。
突然，赵虎开口，问了一个让林凡措手不及的问题：
“林凡，你刚才……用的什么妖法？还有，过河时那火，是怎么回事？”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还是被注意到了，怎么解释？
他脑子飞速转动，正想着怎么胡诌过去。
赵虎却没等他回答，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那些古怪的搏杀手法，还有临机应变……绝非常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混入我军，有何目的？”
夜色中，赵虎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林凡，手已经悄悄按在了刀柄上。
其他三个幸存的士兵也围了过来，眼神警惕地看着林凡。
刚刚才并肩作战，死里逃生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林凡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妈的，这下麻烦真的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