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刺眼的白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也照出了满屋子的“她”的痕迹。
茶几上，放着她常用的浅紫色马克杯，杯沿还留着一点淡淡的豆沙色口红印，是她喝热可可时蹭上的，杯底还剩着点没喝完的残渣，早就凉透了。
肖景文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下杯壁，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想起以前每个早上，两人坐在茶几旁，他喝豆浆，她喝热可可，她总爱把自己杯里的夹给他，说“你尝尝，甜的”。那些日子，连空气都是暖的，怎么突然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没心思收拾，径直走进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本棕色封面的相册，是去年过生日他送给苏诺桐的。他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慢慢翻开相册。
第一页，是两人第一次约会拍的照片。在城南的湖边，苏诺桐穿着白色连衣裙，手里拿着朵刚摘的小雏菊，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阳光落在她头发上，泛着淡淡的金光。他记得那天风很大，她的头发吹乱了，他伸手帮她捋，她抬头看他，脸一下子就红了。
翻到中间，是带语嫣去游乐园的合照。语嫣骑在他脖子上，手里举着个彩色气球，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苏诺桐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正往语嫣嘴里递，自己也笑得眉眼弯弯。照片的背景是旋转木马，彩灯亮着，像个童话世界。那天晚上，苏诺桐说：“景文，以后我们每个周末都来陪语嫣好不好？让她做最幸福的小朋友。”
他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照片上苏诺桐的脸，指尖发抖，眼泪一滴接一滴掉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想起她加班到深夜，他去公司接她，她趴在他怀里说“好累”；想起她第一次帮他整理店铺账目，算错了数字，吐着舌头说“下次再也不帮你算账了”，结果第二天还是早早来店里帮忙；想起她生病时，他给她煮姜汤，她嫌辣，却还是喝了大半碗，说“你煮的，再辣也喝”。
那些细碎的、温暖的日子，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放，可现在，全都成了扎心的刺。
他把相册抱在怀里，蜷缩在地板上，像个迷路的孩子。客厅的钟“滴答滴答”地走，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敲在他心上。保姆敲门送晚饭，他没应；手机响了，是分店装修队的电话，他也没接——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就这么抱着相册，沉浸在回忆里，好像这样，苏诺桐就还没离开。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语嫣回来了。保姆小声跟语嫣说：“爸爸在房间里待着，没吃饭，你去叫叫他好不好？”
语嫣“嗯”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小拳头轻轻敲了敲门：“爸爸？你在里面吗？”
房间里没声音，语嫣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门没锁。她走进来，看到爸爸坐在地上，背对着她，怀里抱着相册，肩膀一抽一抽的，地上还掉着几张照片。
“爸爸……”语嫣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害怕。她慢慢走过去，伸出小手，轻轻抱住肖景文的腿，小脑袋靠在他的膝盖上，“爸爸，你是不是哭了？保姆阿姨说你没吃饭，会饿坏的。”
肖景文浑身一僵，才想起女儿回来了。他赶紧把眼泪擦干净，慢慢转过身，想挤出个笑容，可嘴角却怎么也提不起来。语嫣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担心，小手还在轻轻拍他的腿，像以前苏诺桐安慰他那样：“爸爸，你别难过好不好？语嫣会听话的，我不闹着要玩具了，也不挑食了，你别哭了。”
肖景文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伸出手，把语嫣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女儿的小肩膀上，声音哑得厉害：“爸爸没事，就是有点累。语嫣乖，咱们去吃饭好不好？”
“好！”语嫣立刻点头，小手还在帮他擦脸，“爸爸，我今天在幼儿园画了画，画的是爸爸和我，还有……还有苏阿姨，我把画放在书包里了，等下拿给你看，你看了就会开心了。”
肖景文的心又是一痛，他抱着女儿，紧了紧手臂，忍住喉咙里的哽咽：“好，爸爸等着看。”
他牵着语嫣的手走出房间，保姆已经把饭菜热好了，摆在餐桌上，都是语嫣爱吃的番茄炒蛋和蒸蛋羹。他坐在女儿对面，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只是看着语嫣小口吃饭，偶尔给她夹一筷子菜。
语嫣吃了两口，抬头看他：“爸爸，你怎么不吃呀？是不是菜不好吃？我让保姆阿姨再给你做别的。”
“不用，爸爸不饿。”肖景文勉强夹了口饭，放在嘴里，没尝出任何味道，“你快吃，吃完爸爸陪你看画。”
吃完饭，语嫣从书包里拿出画，上面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写着“爸爸”，一个写着“语嫣”，还有一个画着长长的头发，旁边写着“苏阿姨”，三个小人手拉手，站在太阳下面。“爸爸你看，我希望苏阿姨早点回来，我们再一起去游乐园。”
肖景文接过画，手指轻轻摸过画纸上的“苏阿姨”，眼眶又红了。他蹲下来，抱着女儿，声音带着隐忍的颤抖：“好，爸爸知道了。”
等保姆把语嫣哄睡，肖景文又回到卧室，把那幅画放在相册旁边。他坐在地板上，看着照片和画，直到天快亮才躺下。可他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苏诺桐的样子，全是两人说过的话，心里像破了个大洞，冷风不停地往里灌。
他知道，他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他还有语嫣要照顾，还有店铺要打理。可此刻，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痛苦把自己包裹，一点点吞噬掉所有的光。
快中午他，勉强睁开眼，头痛得厉害，他摸了摸手机，看到分店装修队发来三条未读消息，还有幼儿园老师的未接来电，才猛地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