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望海城的街道早已褪去白日的喧嚣，唯有巡逻兵丁的脚步声偶尔划破死寂。一辆不起眼的乌木马车却在此时悄然驶出城主府，车轮裹着厚厚的棉絮，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几乎听不到半点声响，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夜色中。
马车里，周胜闭目养神，指尖却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节奏急促，显然并未真正平静。他很清楚，此次秘密前往王家和赵家，绝非寻常拜访，而是一场豪赌——赌王家和赵家有足够的魄力，赌他们愿意为了长远利益，与李家彻底撕破脸；更赌这场联盟能瞒过李家的耳目，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城主，王家到了。”车夫压低声音禀报，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
周胜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车帘被轻轻掀开，王家府邸的朱漆大门竟已悄然敞开，王百万正带着几名核心管事候在门内阴影处，脸上堆着略显僵硬的笑容，显然早已收到风声，却不敢声张。
“周城主大驾光临，王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王百万快步上前，拱手行礼时声音压得极低。他虽在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安——这个时辰，城主如此隐秘地登门，绝不是为了喝茶聊天。
周胜摆了摆手，语气开门见山，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王兄，客套话不必说了。我深夜来访，是为了李家之事——他们一日连灭两帮，胃口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下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你我两家。”
王百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愁容，他重重叹了口气，引着周胜往府内走：“周城主，实不相瞒，您今日不来，我也正想派人去请您。李家这几日闹得太凶了，搞得望海城人心惶惶，百姓们吓得门都不敢出，商户更是人人自危。”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无奈与愤懑，声音压得更低：“我们王家做的是生意，往日里店铺门庭若市，商客络绎不绝。可如今呢？街上连个行人都少见，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再这么耗下去，怕是要撑不住了！”
“这伙人哪里是名门望族，分明就是土匪！”王百万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们如此肆无忌惮，若是再不遏制，别说我们王家，整个望海城的商户都得被他们逼得破产！”
“所以，不能再等了。”周胜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我打算联合赵家，三族联手，彻底解决李家这个祸害。王兄，你愿不愿意搭把手？”
王百万浑身一震，眼中闪过的犹豫瞬间被决绝取代。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显然是下定了决心。李家的实力固然强横，单凭王家或城主府，必是两败俱伤，可若是城主府牵头，联合王家、赵家，三方势力拧成一股绳，李家纵然强悍，也绝非对手，此战定能将其彻底覆灭！
“好！”王百万猛地一拍桌案，声音铿锵却刻意压低，“周城主一句话，我王家豁出去了！李家欺人太甚，再不反击，迟早要被他们吞得连骨头都不剩！到时王家必将倾尽全族之力，与城主府共进退，不灭李家，誓不罢休！”
周胜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王兄果然是明白人。具体计划，我想等见过赵丹成再说，咱们三家一起秘密商议，务必一击功成。”
两人不再多言，王百万留下心腹主持府内事务，自己则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布衣，与周胜一同登上马车，继续朝着赵家而去。
赵家府邸与王家截然不同，没有朱漆大门，只有两扇朴素的木门，门口连个护卫都没有，若非门楣上挂着“赵氏药庐”的牌匾，很难想象这是望海城三大家族之一的驻地。马车刚停稳，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赵丹成手持折扇，含笑立在门内，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周城主，王兄，深夜秘密到访，想必是为了李家的事吧？”赵丹成语气平淡，却精准道破来意。
周胜微讶：“赵兄似乎早已料到？”
“李家闹得这么凶，傻子都能猜到城主府不会坐视。”赵丹成侧身让路，“里面请，我已备好了清茶，也屏退了所有下人。”
三人走进正厅，分宾主坐下。侍女奉上茶水后便悄然退下，整个厅堂只剩下他们三人的呼吸声。
赵丹成抿了口茶，率先开口：“周城主的意思，我大概猜到了。联手灭李，我赵家没有意见。”
王百万一愣，随即压低声音：“赵兄这么快就答应了？我听说……李家动乱，你的药铺生意反而好了不少。”
赵丹成放下茶杯，淡淡道：“生意好，是因为死伤多了，需要丹药。可若是李家真的掌权，哪会跟我做买卖？到时候别说赚钱，怕是连丹方都要被抢走。”他看向周胜，语气凝重了几分，“城主打算何时动手？赵家的人手随时可以调动，且绝不让消息走漏半分。”
随后三人围在早已备好的地图前，又仔细商议了半个时辰，将每一路的进攻时间、兵力分配、应对突发情况的方案都一一敲定，全程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外人听去。
“三日后清晨，三声号角为令，三路同时动手，不得有误！”周胜站起身，语气凝重如铁，眼中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遵令！”王百万与赵丹成同时起身，眼中同样燃起熊熊战意，齐声应道。
就在三人即将散场，准备各自秘密离去之际，赵丹成缓缓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扇面上的墨竹在灯火下若隐若现，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试探：“周城主，联手灭李之事，我赵家自然全力相助。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李家盘踞望海城数十年，地盘、商铺、矿场遍布城西，若是此战成功，灭了李家之后，他留下的这些地盘和产业，该如何分配？”
此言一出，厅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王百万眼中闪过一丝认同，随即看向周胜，显然也对此事极为关心，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周胜早料到二人会有此一问，他俯身指着桌案上摊开的望海城地图，沉声道：“此事我已有考量。李家盘踞城西的地盘，索性分作三分，我们各取靠近自家势力范围的那一份——王家取城南接壤的商铺与码头，赵家得城西北相邻的药田与矿场，城主府则接管中间的核心府邸与粮库。这样各取所需，也免了日后纷争。”
王百万闻言，脸上瞬间绽开满意的笑容，连忙点头哈腰：“城主此分配方案公允合理！城南那些商铺本就与我王家生意往来密切，这样划分再合适不过，我王家没有半分异议！”
赵丹成也收起手中折扇，指尖在地图上城西药田的位置轻点，眼中闪过一丝认可，缓缓颔首：“如此划分，既不越界，又符实际，我赵家也无异议。三日后清晨，定当倾尽全族之力，配合城主府共讨李家！”
周胜见二人皆无异议，心中悬着的最后一块石头彻底落地，语气凝重地叮嘱：“好！今日就议到此处。各位务必严阵以待，约束好手下所有人，万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三日后清晨，三声号角为令，我们准时动手！”
“遵城主令！”王百万与赵丹成同时拱手行礼。
随后，周胜与王百万不再耽搁，各自整理了衣襟，从赵府侧门悄然离去。夜色如墨，两人的身影很快融入暗处，脚步轻缓，如同夜行的猎手，没有惊动府外半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