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作战指挥室的电子屏正投射着炸弹的拆解报告，冷蓝色光线把凌战的侧脸映得发青白。他指节抵着下巴，军靴跟在磨石地板上碾出极轻的声响——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上次这样还是三年前边境缉毒行动，毒贩在芦苇荡埋了二十颗土制炸弹。
技术侦查员小李抹了把额角的汗，鼠标点在屏幕上：“凌少将，炸弹的pcb板有‘夜影’的激光标记——右下角的蛇形纹，和三个月前军械库失窃案的弹头标记一致。”他喉结滚动，调出一份档案，“数据库匹配到人物：代号‘毒蛇’，男，三十五岁，原东南亚雇佣兵，三年前加入‘夜影’，擅长制造遥控炸弹，上次在邻省炸翻了一辆运钞车。”
凌战的手指猛地攥紧桌上的文件夹，金属夹边压进掌心，留下淡白的印子。他想起下午拆弹时，凌念扒着凉亭栏杆喊“蓝线有弹簧”——小丫头的眼睛像台精准的扫描仪，连王工都没看出来的混淆器，她能“透过”小熊玩偶的布料“看见”。现在“毒蛇”的名字撞进来，他突然觉得后颈发紧——这不是临时起意的暗杀，是“夜影”蓄谋已久的报复。
“调阅全市近一周的监控，重点筛凌家小区周边、我常走的山路段。”他沉声下令，指尖叩了叩桌子，“尤其是昨天傍晚六点到八点的画面。”
小李立刻操作键盘，屏幕上弹出数十个监控窗口，快进的画面里车辆像游移的光斑。凌战盯着其中一段——昨天傍晚六点十二分，一辆挂着假牌的黑色轿车停在山路口的老槐树下，驾驶员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但左侧眉骨有道寸长的刀疤，在监控夜视模式下泛着淡白的光。
“就是他。”凌战指尖点在屏幕上，刀疤的位置与档案照片分毫不差，“查这辆车的去向。”
小李敲了几下键盘，车辆的GpS轨迹跳出来：“昨天晚上八点十七分，车往城东郊区去了，最后消失在青岩工业区——那里是十年前搬迁的污染区，现在全是废弃工厂，没有公共监控。”
凌战的眉峰皱成结。青岩工业区他熟，当年裁军时他带过工程兵拆过那里的锅炉，现在只剩断壁残垣和三根像长颈鹿脖子似的废弃烟囱。但这么大一片区域，怎么精准定位“毒蛇”的窝点？
他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手机翻出通讯录——“小念念的城堡”排在最顶端，备注是凌念亲手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凌晨一点十三分，凌念应该睡了吧？但他还是按下了拨打键。
铃声响了三声，那边传来揉眼睛的声音，带着睡意的奶气：“爸爸？”
凌战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不自觉放轻：“吵醒你了？”
“没有没有！”凌念的声音立刻清醒过来，背景里传来小熊玩偶的布料摩擦声——显然是抱着小熊坐直了身子，“我刚才梦见爸爸递镊子，小熊坐在工具箱上喊‘念念加油’！爸爸是不是要去抓坏人啦？”
凌战失笑，胸口的紧绷感松了些：“是，爸爸想问问你，白天麻雀有没有说那个黑色轿车的去向？”
那边安静了两秒，接着传来凌念脆生生的回答：“哦！麻雀说那个叔叔的车往东边开，过了铁路桥，有好多破房子，房子上有大烟囱，像长颈鹿的脖子！还有还有——”她突然提高声音，“树洞里的小老鼠说，那些破房子里有人吵架，说要给爸爸‘点颜色看看’！”
凌战的笔在地图上快速圈点——铁路桥东侧、三根烟囱、歪脖子树洞里的小老鼠，这些细节正好对应青岩工业区3号厂房的特征！他的指尖因为兴奋微微发颤：“念念真厉害，帮了爸爸大忙。”
“那爸爸要给我买草莓蛋糕哦！”凌念立刻讨奖励，声音里带着小得意，“要加双倍奶油，上面放两颗樱桃！”
“好，买最大的。”凌战笑着答应，挂电话时瞥见作战参谋正盯着自己，眼睛里全是疑惑，“少将，这线索……是小念小姐提供的？”
凌战把手机放回口袋，指节敲了敲地图上的烟囱标记：“按这个位置布控——青岩工业区3号厂房，三根烟囱旁，找歪脖子树。”
参谋犹豫着开口：“可是……小念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
凌战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下午拆弹时凌念扒着栏杆喊“蓝线有弹簧”的样子，想起她画的歪歪扭扭的炸弹图——那些大人看不见的细节，全藏在小丫头的“童言童语”里。“她有双能‘听见’真相的耳朵。”他说，声音里带着点骄傲，“比任何监控都准。”
小李的键盘声突然停下，他抬头推了推眼镜：“少将，查到了！青岩工业区3号厂房三个月前被一个叫‘周强’的人租了，身份信息是假的，但转账记录指向‘夜影’的外围账户！”
凌战猛地站起来，军靴跟撞在地板上发出脆响：“通知特种分队，半小时后操场集合。”他抓起桌上的军帽，指尖抚过帽檐的国徽，“这次，要把‘毒蛇’的窝端了。”
作战指挥室的灯光依然亮着，电子屏上的地图正放大到青岩工业区3号厂房。凌战望着屏幕上的红色标记，想起凌念刚才的话——“要给爸爸点颜色看看”。他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里面装着凌念下午画的炸弹图，边角卷着，像片被揉皱的小叶子。
“出发。”他对司机说，军靴踩在油门上，车轮碾过月光，往城东郊区的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青岩工业区的废弃工厂里，“毒蛇”正坐在破桌子前擦刀。刀身映着他眉骨的刀疤，泛着冷光。旁边的小弟递来烟：“哥，凌战的车已经装了炸弹，明天他一出门……”
“明天？”“毒蛇”吐了口烟圈，刀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跳起来，“晚了——刚才接到消息，凌战已经查到这里了。”他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通知兄弟们，十分钟内转移，留个空壳给他们。”
小弟愣了：“那炸弹怎么办？”
“毒蛇”冷笑一声，把刀插回刀鞘：“留着当‘见面礼’——等凌战冲进工厂，炸弹会告诉他，‘夜影’从来不会输。”
窗外的风卷着碎纸飞过，工厂的大烟囱在月光下像个沉默的巨人。没人知道，一场更激烈的较量，即将在黎明前展开。
凌念挂了电话，抱着小熊爬上书桌。她翻开印着草莓图案的小本本，在“爸爸的军功章”下面画了个红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草莓蛋糕”。她摸了摸左眉骨的淡粉小痣，想起爸爸刚才的声音——有点累，但很坚定。
“爸爸，明天要加油哦。”她对着小本本轻声说，把小熊玩偶放在枕头边，“小熊会帮我盯着‘毒蛇’的！”
月光洒在小本本上，凌念的眼睫毛上沾着碎光。她钻进被窝，梦见爸爸举着军功章笑，梦见草莓蛋糕堆成小山，梦见“毒蛇”被警察叔叔抓住，哭着喊“我再也不敢了”。
凌晨三点，凌战的车驶出军区大门。他望着前方延伸的路灯，想起凌念的话——“爸爸是大英雄”。他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里面装着凌念画的炸弹图，边角卷着，像片被风吹皱的小叶子。
“出发。”他对司机说，油门踩下去，车轮碾过月光，往城东郊区的方向驶去。远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