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钟长鸣，撕裂了宫廷的夜空。苏清羽冲出冷宫，只见整个皇城如沸腾的蚁巢，侍卫们慌乱奔走，宫女太监面无人色。养心殿方向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太医们急促的交谈声。
她逆着人流向前，却在通往养心殿的宫门前被拦下。
“苏尚宫请留步。”冯保不知何时出现在宫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陛下突发急症，任何人不得打扰。”
苏清羽盯着他：“冯公公，陛下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昏倒？”
冯保叹了口气：“天意难测啊。太医说是旧毒复发，加上连日操劳...”
“旧毒复发？”苏清羽心中一动，“是德妃下的毒？”
冯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个...还在查证。”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陈擎苍带着一队禁军匆匆赶到，看到苏清羽时眉头微皱，但很快转向冯保：
“冯公公，陛下情况如何？”
“太医正在全力救治。”冯保躬身道，“陈统领，朝中大臣们已经闻讯赶来，都在太和殿等候消息。”
陈擎苍点头：“我去安排守卫，确保陛下静养期间宫禁安全。”
他转身时，极快地向苏清羽使了个眼色。苏清羽会意，待陈擎苍和冯保都离开后，悄悄绕到养心殿后侧。
那里有一扇不起角的小门，是专供宫女太监通行的便道。苏清羽推门而入，沿着狭窄的走廊向前，很快就来到了养心殿的偏殿。
偏殿内，几位太医正在激烈争论。苏清羽躲在屏风后，屏息倾听。
“脉象紊乱，时急时缓，分明是中毒之兆！”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但银针试毒并无反应，如何解释？”另一个声音反驳。
“或许是西域奇毒，非银针可测...”
“陛下昏迷前可有何异常？”
一阵沉默后，一个年轻些的声音迟疑道：“陛下昏倒前，正在审阅奏折，突然说头痛，接着就...”
苏清羽悄悄探头，看见龙榻上皇帝双目紧闭，面色灰白，全然不见平日的威严。永宁大长公主坐在榻边，握着皇帝的手，眉头紧锁。
“大长公主，”太医首座躬身问道，“陛下近日可曾接触过什么特别之物？”
永宁缓缓抬头：“你们怀疑有人下毒？”
太医们面面相觑，不敢作答。
永宁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屏风方向：“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苏清羽心中一凛，只得从屏风后走出。太医们见到她，均露出惊讶神色。
“苏尚宫？”太医首座皱眉，“你怎会在此？”
永宁抬手制止了他的质问：“是本宫让她来的。苏尚宫精通药理，或许能看出些端倪。”
苏清羽怔住。她何时精通药理了？但看永宁的眼神，分明另有深意。
她走到龙榻前，仔细观察皇帝的面色。确实像是中毒，但症状十分奇特——面色灰白却额头发烫，呼吸平稳却脉搏紊乱。
“可否让臣查看陛下的眼睑？”她问。
永宁点头。苏清羽轻轻翻开皇帝的眼睑，只见瞳孔深处竟有一丝极淡的金色纹路。
她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后退一步。
“怎么了？”永宁问。
苏清羽强压心中震惊：“臣...需要查看陛下的饮食记录。”
养心殿的书房内，苏清羽与永宁相对而坐。桌上摊开着皇帝近三日的饮食记录，每一餐都详细记载了菜品和试毒太监的姓名。
“看出什么了吗？”永宁问。
苏清羽指着其中一行：“陛下每日午时都会饮用一盏参茶，由司礼监专人呈送。”
“这有何不妥？”
“参茶性温，本无问题。”苏清羽压低声音，“但若与东海产的珊瑚粉同服，便会产生剧毒。”
永宁的脸色变了：“珊瑚粉？”
苏清羽点头：“臣刚才查看陛下眼睑，发现瞳孔中有金色纹路，正是珊瑚粉中毒的特征。”
“但珊瑚粉是如何进入陛下体内的？”永宁追问，“试毒太监为何无事？”
苏清羽沉思片刻：“除非...下毒之人将珊瑚粉藏在试毒太监检测不到的地方。”
她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回龙榻前，仔细检查皇帝的手指。在右手食指的指甲缝中，发现了一丝极细微的红色粉末。
“在这里。”她轻声道，“陛下批阅奏折时习惯蘸口水翻页，毒药就藏在奏折上！”
永宁勃然变色：“好精巧的手段！”
就在这时，冯保匆匆进来：“大长公主，睿亲王带着几位宗室长老来了，要求面圣。”
永宁冷笑：“来得真快。告诉他们，陛下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冯保为难地说：“睿亲王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若陛下病重，当立即立储监国。”
“立储？”永宁站起身，目光锐利，“陛下早有太子，何须另立？”
冯保躬身更低：“可太子年幼，尚在襁褓之中。睿亲王的意思是...暂由他监国。”
苏清羽在一旁听得心惊。太子是已故皇后所出，年仅三岁。若睿亲王监国，与篡位何异？
永宁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沉思片刻，对苏清羽说：“你继续查毒药来源，本宫去会会睿亲王。”
永宁离开后，苏清羽仔细检查了皇帝近日批阅的奏折。在最后一本奏折的页角，她果然发现了微量的红色粉末。
这是兵部呈上的关于东海防务的奏折，署名是——已故的兵部尚书，德妃的父亲！
苏清羽的手微微颤抖。难道德妃父女早就计划毒杀皇帝？但德妃已死，为何毒发却在此时？
她将奏折对着灯光细看，突然发现署名处的墨迹有些异常。用手指轻擦，墨迹竟然晕开了——这是新墨！
真正的奏折被人调包了！
苏清羽立即查找其他奏折，很快在另一本工部奏折中发现了同样的问题。两本被调包的奏折，都涉及到东海事务。
她想起陈擎苍说过，账册中记载了朝中大臣与东海倭寇的往来。难道下毒之事也与东海有关？
“看出眉目了？”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苏清羽猛地转身，看见陈擎苍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你...”
“陛下中毒一事，我早已知情。”陈擎苍走进来，神色凝重，“但下毒之人并非德妃。”
“那是谁？”
陈擎苍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瓶：“认识这个吗？”
苏清羽接过玉瓶，只见瓶底刻着一个精致的莲花纹样——这是江南林家独有的标记！她母亲林婉清的家族！
“这...这不可能！”她颤声道。
陈擎苍叹了口气：“下毒的是林家的人，但指使他们的...是冯保。”
苏清羽如遭雷击，手中的玉瓶险些落地。
冯保？那个看似忠心耿耿的司礼监掌印？
“为什么？”她难以置信。
“为了玉玺。”陈擎苍压低声音，“冯保是前朝余孽，一直在寻找机会复辟。他利用德妃与睿亲王制造混乱，真正的目的是盗取传国玉玺。”
苏清羽忽然想起永宁大长公主说过，玉玺并非被盗，而是先帝故意藏匿。若冯保是前朝余孽，他要玉玺做什么？
“玉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陈擎苍的眼神变得深邃：“传说玉玺中藏着一个秘密，关乎前朝宝藏的所在。得玉玺者，可得天下。”
养心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声。陈擎苍脸色一变：“不好，睿亲王要硬闯了！”
他拉起苏清羽：“快走，这里不安全了！”
“可是陛下...”
“陛下早有安排。”陈擎苍意味深长地说，“这场戏，还没到落幕的时候。”
他们从便门溜出养心殿，只见太和殿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此起彼伏。睿亲王果然发动了兵变！
“我们去哪里？”苏清羽问。
“藏书阁。”陈擎苍拉着她穿过混乱的宫道，“永宁大长公主在那里等我们。”
沿途随处可见打斗的痕迹，侍卫与叛军混战在一起。苏清羽认出叛军中不少是睿亲王的府兵，但也有许多陌生面孔。
“那些是什么人？”她指着一群黑衣武士问。
陈擎苍面色凝重：“东海倭寇。睿亲王与倭寇勾结已久。”
苏清羽心中一寒。原来通敌叛国的真是睿亲王！
他们好不容易来到藏书阁，却发现大门紧闭，里面传来打斗声。陈擎苍一脚踹开大门，只见永宁大长公主手持长剑，正与几名黑衣人对峙。地上已经躺倒了好几个侍卫的尸体。
“大长公主！”陈擎苍拔刀加入战局。
苏清羽趁机跑到永宁身边：“您没事吧？”
永宁摇头，目光却紧盯着那些黑衣人：“他们是冯保的人，来找玉玺的。”
“玉玺真的在这里？”
永宁点头：“随我来。”
她带着苏清羽来到密室，转动机关，墙上一道暗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神龛，供奉着一枚用黄绫包裹的玉玺。
“这就是传国玉玺。”永宁轻声道，“但它真正的秘密，不在玉玺本身，而在...”
她的话被外面的打斗声打断。陈擎苍且战且退，已经退到密室门口：“他们人太多了！”
永宁果断地将玉玺塞到苏清羽手中：“带着它快走！去找太子！”
苏清羽愣住：“太子在何处？”
“在...”永宁的话未说完，一支弩箭突然射入，正中她的后背！
“大长公主！”苏清羽惊呼。
陈擎苍奋力关密室门，但黑衣人已经冲了进来。为首之人摘下蒙面，赫然是冯保！
“多谢大长公主带路。”冯保微笑，“现在，请把玉玺交出来吧。”
永宁强忍剧痛，挡在苏清羽身前：“休想！”
冯保冷笑：“那就别怪奴才无礼了。”
他挥手，黑衣人一拥而上。陈擎苍奋力抵挡，但寡不敌众，很快身中数刀，鲜血淋漓。
苏清羽抱着玉玺，看着眼前的惨状，心知今日难逃一劫。她悄悄将玉玺塞进袖中，准备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冯保，你的戏该收场了。”
皇帝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面色红润，哪有半分中毒的迹象！他身后是整装待发的禁军，将整个密室团团围住。
冯保脸色煞白：“陛下...您不是...”
“不是中毒了？”皇帝轻笑，“若不做戏，怎能将你们这些叛党一网打尽？”
局势瞬间逆转。禁军一拥而上，将冯保及其党羽全部拿下。
皇帝走到永宁身边，查看她的伤势：“姑母，辛苦你了。”
永宁虚弱地摇头：“陛下无恙就好。”
苏清羽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忽然明白了什么。皇帝中毒是假，为的是引蛇出洞；睿亲王兵变也在他算计之中，为的是一举铲除所有叛党。
好精密的局！好深沉的心机！
皇帝的目光转向苏清羽，伸出手：“玉玺。”
苏清羽迟疑了一下，还是将玉玺递了过去。
皇帝接过玉玺，仔细查看，突然笑了：“冯保，你找了二十年，可知道玉玺真正的秘密是什么？”
冯保被押着跪在地上，咬牙切齿：“不过是个死物，能有什么秘密！”
皇帝将玉玺举到灯下，只见在灯光映照下，玉玺内部竟显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一幅地图！
“这是...”苏清羽惊呼。
“前朝藏宝图。”皇帝淡淡道，“但宝藏早已被先帝取出，用于赈济灾民。这玉玺，如今只是个象征罢了。”
冯保如遭雷击，整个人瘫软在地。
皇帝将玉玺交给身旁的太监，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苏清羽身上：
“苏清羽，你护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苏清羽跪倒在地：“臣别无他求，只求陛下还德妃一个公道。”
皇帝沉默片刻，轻叹一声：“德妃...确实罪不至死。”
他转向陈擎苍：“陈爱卿，朕有一事要问你。”
陈擎苍躬身：“陛下请讲。”
“你可知自己的身世？”
陈擎苍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臣...不知。”
皇帝的目光变得深邃：“二十年前，朕与一名民间女子相恋，生下一子。但因朝局动荡，不得不将孩子寄养在宫外。”
苏清羽的心跳骤然加速。德妃临死前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皇帝缓缓走到陈擎苍面前，伸手抚上他的肩膀：“那个孩子，就是你。”
密室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秘密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陈擎苍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陛下是说...臣是...”
“是朕的亲生儿子。”皇帝的眼中有泪光闪烁，“朕亏欠你二十年，从今往后，定当补偿。”
苏清羽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却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如果陈擎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那德妃临死前为什么要她远离陈擎苍？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皇帝尽收眼底。
“苏清羽，”皇帝突然转向她，眼神莫测，“你似乎并不惊讶？”
苏清羽心中一凛，正不知如何作答，突然注意到皇帝抚在陈擎苍肩上的手——食指指甲缝中，有一丝极细微的红色粉末。
与她在皇帝指甲中发现的毒药一模一样！
她的血液瞬间冰冷。下毒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自己！他假装中毒，为的是引蛇出洞，一举铲除所有政敌！
那他现在认陈擎苍为子，又是为了什么？
皇帝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苏尚宫果然聪明。那么你猜猜，朕接下来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