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林凡猛地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摊开手掌。
那块玉佩安静地躺着，内部那些游动的乳白色流光已然消失不见，恢复了之前那副死气沉沉、布满污垢的模样，仿佛昨夜那诡异的光华和活物般的流影，都只是一场逼真得过分的梦境。
可指尖那细微的伤口，以及心脏深处残留的、被那声跨越时空的怒吼震出的悸动，都在清晰地告诉他——不是梦。
他浑浑噩噩地起床，洗漱，甚至不敢再多看那玉佩一眼，胡乱将它塞进贴身的口袋里。冰凉的触感隔着布料贴在胸口，像一个无法忽视的烙印。
工位上的林凡，比以往更加沉默。主管王胖子的咆哮似乎隔着一层水膜传来，模糊而遥远。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他也全然无视。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胸口那块小小的玉佩，以及昨夜那颠覆认知的景象所占据。
它到底是什么？ 那个猪首人身的巨影又是谁？ 那滴血……究竟引发了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搅得他心神不宁。
“……所以说，这个方案必须重做！林凡！林凡！你他妈聋了吗？！”王胖子肥硕的手掌重重拍在林凡的办公桌上，震得水杯都晃了晃。
林凡猛地回神，对上一双喷火的眼睛。“……是，主管。”他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下班前交不上来，就给我滚蛋！”王胖子丢下一句狠话，气哼哼地走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带着嘲弄的意味。林凡握紧了拳头，不是因为主管的辱骂，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仿佛被困在两个世界的夹缝里，一边是令人窒息却熟悉的现实，一边是未知而恐怖、却又隐隐散发着诱惑的彼岸。
一整天，他都处于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直到傍晚下班，再次踏入那条喧嚣的古玩街。
他没有再去那个角落老头的摊位，甚至刻意避开了所有售卖玉器的摊子。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扫过那些真真假假的物件，心头一片茫然。
“嘿，小哥，来看看，刚到的官窑瓷瓶，绝对真品！”一个摊主热情地招呼。
林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若是以前，他或许会凑上去仔细研究，幻想自己慧眼识珠。但今天，他只觉得索然无味。见识过昨夜那真正的、超乎想象的“神异”，这些凡俗间的器物，哪怕真是古董，也显得如此……平庸。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浓睡意和不满的嘟囔声，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吵死了……哪儿来的这么多苍蝇嗡嗡叫……饿……好饿啊……”
“！”
林凡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猛地站定，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惊恐地环顾四周。
身边是嘈杂的人流，摊主的叫卖声，游客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但刚才那个声音……绝不是来自外界！那声音仿佛直接在他颅腔内生成，带着一种古老的腔调和难以言喻的疲惫感。
幻觉？精神压力太大了？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声音驱散。
“啧……这小子，体质也太差了，一点气血，还不够俺老朱塞牙缝的……嗯？这地方的‘气’，怎么如此污浊稀薄？”
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嫌弃和疑惑。
这一次，林凡听得真切切切！那不是幻觉！
他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古玩街，一路冲回那个狭小逼仄的出租屋卫生间，“砰”地一声反锁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大口喘息着，冷汗浸湿了后背。他颤抖着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那块玉佩。
在卫生间惨白的灯光下，玉佩依旧黯淡。
他死死盯着它，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对着空气，又像是直接对着自己的脑海，尝试着低语：“是……是你吗？是你在说话？”
没有回应。
只有水管里隐约传来的滴水声，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他不甘心，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将所有意念投向手中的玉佩，再次于心中默念：“你……你到底是谁？出来！你给我出来！”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林凡快要被这无声的折磨逼疯，以为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精神失常的产物时——
“嚷嚷什么！吵得俺老朱头都疼了！”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明显不耐烦和些许虚弱，却又洪亮得仿佛直接在灵魂中敲响的声音，轰然炸开！
林凡双腿一软，顺着门板滑坐在地，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放大。
不是幻觉！
真的不是幻觉！
这玉佩里……真的有东西！有……有一个活着的……意识？！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干涩得厉害。
“东西？”那声音似乎被这个称呼激怒了，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即便虚弱也无法完全掩盖的傲然，“俺乃上天入地、统领天河八万水军的天蓬元帅！你这无知小儿，安敢称俺为‘东西’？！”
天……天蓬元帅？
林凡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看过《西游记》的普通人，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瞬间冲击着他所有的认知。是那个……调戏嫦娥、投了猪胎、跟着唐僧去西天取经的……猪八戒？！
这怎么可能？！
荒谬！太荒谬了！
“不……不可能！”林凡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猪八戒……那是神话故事！是编的！”
“放屁！”那声音，自称为猪八戒的存在，勃然大怒，即便只是魂音，也震得林凡脑仁发麻，“俺老朱顶天立地，岂是编造？！那吴承恩小儿，不过是道听途说，胡写一通！俺何时……哼！罢了，陈年旧事，提它作甚！”
他似乎想辩解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憋屈和愤懑咽了回去。
林凡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浑身冰凉。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让他一时根本无法消化。神话人物？残魂？寄居在一块玉佩里？
这比他想象的任何可能，都要离奇千万倍。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在我这块玉佩里？”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俺怎么知道！”猪八戒的声音带着暴躁和虚弱，“俺只记得最后一场大战……该死的……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在这破石头里，还差点被你小子的血给……唉，总之俺现在虚弱得很，你小子别再打扰俺休息！”
他似乎不愿多提过去，语气充满了不耐。
“大战？什么大战？神佛……也会打仗吗？”林凡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追问道。
“哼，宇宙诸天，何处不是战场？”猪八戒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林凡无法理解的沉重，“罢了，与你多说无益。你这凡尘俗世，倒是难得清静……可惜，也清静不了多久了。”
“什么意思？”林凡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下来。
猪八戒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那玩世不恭、暴躁虚弱的语气竟然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重的肃穆。
“小子，你听好了。”
“俺虽只剩残魂，对此方天地的感知却不会错。此地，嗯，你们称之为‘地球’的这方世界，‘灵机’已枯竭到了极致，如同即将彻底熄灭的炭火。”
“但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据俺推算，最多……九年！”
“九年后，此界被压抑到极致的‘灵机’将彻底爆发，重现上古之景，你们称之为——‘灵气复苏’。”
林凡屏住了呼吸。
猪八戒的声音继续在他脑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届时，天地剧变，法则重塑。沉寂的山川草木将焕发生机，但也将唤醒无数蛰伏的凶物、异兽。你们凡人所依仗的科技造物，在狂暴的天地之力面前，脆弱不堪。”
“而这，还只是开始。”
“界壁会因灵气潮汐而变得薄弱，那些早已在星空中窥伺、或是被封印在异度空间的‘东西’……会蜂拥而至。掠夺，杀戮，将此界化为焦土……你们口中的末世，将在那时，真正降临。”
“凡人……届时，命如草芥。”
林凡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九年……灵气复苏……末世降临……界外入侵……命如草芥……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将他原有的世界认知轰击得支离破碎。
他原本以为，自己得到的只是一个能改变个人命运的金手指。却万万没想到，这金手指带来的，是一个足以将整个文明都拖入深渊的……恐怖预言。
胸口那块玉佩，此刻重若千钧。
冰冷的触感，仿佛直接连通的，是九年之后，那血与火的绝望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