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骷髅的长刀劈下来时，林凡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不是刀光，是从胸口玉佩里炸出来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等他眯着眼再看，哪还有什么骷髅？哪还有什么青黑色石阶？
眼前是片火海。
是他小时候住的那个小山村，茅草屋烧得噼啪响，黑烟裹着火星子往天上窜，空气里全是焦糊味，还有……血腥味。一个穿黑衣服的修士，手里捏着他娘的脖子，刀尖抵着他爹的胸口，笑得阴恻恻的：“小杂种，你不是想修炼吗？你爹娘都快死了，你倒是练啊？”
“操！”林凡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血都流出来了。他认得这场景，那年他才七岁，就是这一天，他爹娘没了，他成了孤儿，被路过的师父捡走——这是他心里最沉的疤，沉得他这么多年，从来不敢回头想。
“凡儿，快跑！”他娘的声音响起来，和当年一模一样，带着哭腔，却还在喊他跑，“别回头，好好活着……”
林凡的腿像灌了铅，挪不动。他想冲上去，想拔剑，可手里空荡荡的，剑呢？他的剑刚才还在手里，怎么没了？那黑衣修士的刀，已经刺进了他爹的胸口，鲜血喷出来，溅了他一脸——热的，腥的，和当年的味道一模一样。
“疼……他娘的，真疼。”林凡蹲下来，捂住脸，肩膀止不住地抖。不是肉身的疼，是心里的，像是有把钝刀子，一下下割着，割得他连呼吸都疼。他想起当年自己有多没用，只能躲在柴房里，听着爹娘的惨叫，连出来的勇气都没有；想起后来跟着师父修炼，夜里偷偷哭，恨自己没本事，恨自己保护不了人。
“这就是你的道？”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不是黑衣修士的，也不是爹娘的，是他自己的，从心里钻出来，“你以为你变强了？你以为你能保护人了？当年你护不住爹娘，后来你护不住师父，现在……你连八戒在哪都不知道，你就是个废物！”
“我不是！”林凡吼出声，猛地抬头。眼前的场景又变了，不是火海，是师父消散的那片山巅。师父坐在云端，白胡子飘着，手里捏着最后一口气，对他说：“凡儿，师父要走了……你的道，得自己走，别回头，别……”话没说完，师父就化作点点白光，散了。
“师父！”林凡伸手去抓，什么都抓不到。他记得那天，他跪了整整一夜，天上的雨下得好大，把他的衣服都淋透了，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什么。
“你看，”那个声音又响了，带着嘲讽，“你师父走了，八戒也走了，你身边的人，都留不住。你走古星路有什么用？去神界又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一个人，还不是保护不了任何人？”
气血翻涌得厉害，金丹都在晃——这幻象狠就狠在，它不骗你，全是你心里最不敢碰的疤，全是你最害怕的事。林凡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怒，是疼，是那种快要被回忆淹死的窒息感。他想起在修真界被人骂废柴，想起被魔修追着打，想起那些夜里啃着树皮修炼的日子，难道真的像这声音说的，全是白费？
“不对……”他突然低声说，声音哑得厉害。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玉佩还是烫的，只是这次的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他想起师父临走前，除了那句“别回头”，还说过一句话：“道心不是硬撑，是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晃。”
“我要什么？”林凡抬起头，眼里的血丝越来越多，却慢慢亮了起来。他要找八戒，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那是他兄弟；他要变强，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是因为他不想再看着身边的人离开时，自己只能哭；他要走古星路，去神界，不是为了长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给爹娘一个交代，给师父一个交代——他的道，从来不是活在过去，是往前走，是护住现在，是找到未来。
“老子的道，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林凡突然吼了一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手往虚空里一抓——他的剑，那把跟着他从修真界闯过来的铁剑，突然出现在手里。剑身上的锈迹好像都被这股气劲冲掉了，闪着冷光。
他举起剑，对着眼前的幻象，对着那些撕心裂肺的回忆，狠狠劈了下去。
“破！”
就一个字，却像炸雷似的，震得周围的幻象都在晃。剑光划过的地方，火海灭了，山巅散了，爹娘的声音、师父的样子、那个嘲讽的声音，全没了。金光再一闪，他又站回了古星路的石阶上，青黑色的石阶，翻滚的星云，还有……旁边一动不动的青璇。
林凡喘着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胸口的金丹稳得很，比刚才破妄前，还要凝实几分——刚才那一下，不仅破了幻象，还把心里的结给解开了，道心像是被打磨过的玉，亮得很。
“呼……”他吐了口气，刚才那阵子，比跟十个金丹修士打架还累，精神上的冲击，比肉身的疼难受多了。可现在好了，心里敞亮，浑身都松快。
他转头看向青璇，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青璇还站在刚才的地方，眼睛睁着，却没有神，像是魂被勾走了。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嘴里喃喃地喊着：“师父……别抓我师父……我错了，我不该任性……”她的手死死攥着那个玉坠，玉坠闪着微弱的白光，却照不亮她眼里的恐惧。
林凡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青璇？醒醒！是幻象，别陷进去！”
没反应。青璇像是没听见，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林凡扶住她，才发现她的手冰凉，浑身都在抖，嘴里还在哭：“师父，他们要把你炼成丹药……我救你，我这就救你……”
林凡心里一沉。他知道青璇的执念是找师父，那她的幻象，肯定是和师父有关的——多半是看到师父遇难的场景了。这幻象最狠的地方就在这，你越在乎什么，它就越拿什么戳你。他能破妄，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往前走；可青璇……她好像陷在“救师父”的执念里，拔不出来了。
“青璇，你听我说！”林凡提高了声音，想把她喊醒，“那是假的！是幻象！你师父在神界等你，你要是陷在这，就真的见不到她了！”
还是没反应。青璇的眼神更空了，她慢慢抬起手，像是要去抓什么，嘴里念叨着：“师父，等等我……我不走了，我陪你……”她的金丹，在丹田里面晃得厉害，像是随时会碎——要是在幻象里道心崩塌，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林凡急了，他想再喊，可又不敢——刚才他破妄是靠自己，别人帮不上忙，青璇这关，也得她自己过。他只能站在旁边，看着青璇的眼泪掉在石阶上，看着她的玉坠白光越来越弱，看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
“别放弃啊……”林凡低声说，心里有点慌。他不是怕青璇死，是怕她就这么栽在自己的执念里——他见过太多人，因为道心不坚，死在修炼路上，青璇是个好姑娘，不该就这么没了。
就在这时，青璇的玉坠突然亮了起来——不是白光，是和林凡玉佩一样的金光！那金光裹住青璇，她的身体不再透明，嘴里的念叨也停了，只是眼泪还在流，眼神却慢慢有了点神。
“师父……”她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不抖了，带着点犹豫，“我……我要去找你，可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林凡屏住呼吸，他知道，青璇现在在做选择——是留在幻象里陪“师父”，还是冲破幻象，去神界找真正的师父。这是她的道心之问，没人能帮她。
青璇的手慢慢松开了，玉坠从她手里滑下来，掉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泪还在，却多了点坚定：“师父，对不起……我不能留在这，我要去神界，我要找到你，我要知道真相……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会哭着说对不起了。”
她猛地抬起头，对着眼前的幻象，喊出了一声：“我要走的道，是去找师父的道！不是陪你死的道！破！”
没有剑，没有金光，就这么一声喊。
周围的空气晃了晃，青璇眼前的幻象——那个被修士抓住的师父，慢慢散了。她晃了晃，差点摔倒，林凡赶紧扶住她。
“你……”林凡刚想问她怎么样，就看见青璇笑了，笑得眼泪还在流，却带着点释然：“我……我过来了？林凡，我没放弃，我过来了……”
林凡松了口气，刚想点头，突然觉得不对劲——周围的星云，刚才还是慢慢转的，现在却像疯了一样，往中间聚，像是要形成一个漩涡。石阶在抖，空间裂缝越来越大，有黑色的风从裂缝里吹出来，带着股比之前强十倍的威压，往他们身上压。
青璇也感觉到了，脸色瞬间白了：“这……这是怎么了？幻象不是破了吗？”
林凡抬头，望着星云聚成的漩涡，心里沉了沉。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玉佩烫得厉害，像是在预警——刚才的幻象，根本不是古星路的考验，顶多是个开胃小菜。
“怕是……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林凡低声说，眼神里有警惕，还有点忍不住的兴奋。刚才破妄让他道心更坚，金丹更稳，他倒要看看，这古星路接下来，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只是他没看到，青璇的玉坠掉在石阶上，和他的玉佩遥遥相对，两块玉的纹路，正在慢慢拼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图案——像个门，又像个“神”字。而那星云聚成的漩涡里，隐隐有个巨大的影子，正在慢慢睁开眼睛，那眼睛，是红色的，和之前那个骷髅的眼睛，一模一样。
青璇是过来了，可这古星路，好像没打算就这么放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