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话，说得颇有深意。
年后要进入施工阶段，却偏偏没提由谁来承建。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藏着层层试探。
展示区项目规模不大，产值通常也就四五百万，合同价更是鲜少突破两百万大关。
正因如此，这类工程在法律上有个“灰色地带”：
两百万以下的项目无需公开招标，只需邀请招标即可操作。
进场之后，以设计变更之名签补充协议。
或干脆换一家马甲公司另起炉灶，手法娴熟得近乎惯例。
而对方真正的意思，得看张青的表现，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这些房产巨头的区域总、项目总，都是打工人，虽然少不了些见不得光的收入。
可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真正能让他们步步高升、年入数百万的，并非那些零敲碎打的灰色好处。
而是把项目做成标杆、做出成绩。
一旦在集团内部树立起“金牌操盘手”的口碑，职位、资源、奖金便会如江水般滚滚而来。
相比之下，哪有施工单位会傻到为一个项目送上几百万“心意”？
就算所有项目加起来，怕也凑不够这个数。
所以对他们而言，项目的成败，远比一时的利益更重要。
想到这儿，张青嘴角微扬，语气轻松却不失分寸：
“没问题，具体情况还得实地看了才知道。”
……
车子沿着滨江大道一路向北，驶入水北新区。
杜总亲自带路，车窗外的城市轮廓逐渐被江风与高楼取代。
这片新开发的住宅区依江而建，清一色的高层建筑错落排开，矗立在长江蜿蜒的臂弯之中。
长江在此处画出了两个近乎完美的九十度转折，仿佛天地间一次深情的回眸。
而这块地，恰好卡在第二个转角的外沿，双面环水，未来必将成为稀缺的江景房聚集地。
这段江面横向延展极长，水流相对平缓，不像口岸区那般直面汹涌水势。
这里的风水格局更为内敛沉稳，藏风聚气之势隐隐成形。
售楼部选址极为讲究，正落在第二道江湾的斜对面，朝向长江主脉，视野开阔，气势非凡。
此刻建筑主体已初具雏形，外脚手架林立，正处于结构施工阶段。
然而现场却异常冷清，不见塔吊轰鸣，也不见工人穿梭。
只有零星几个身影在缓慢移动，整个工地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门口是一大片空旷的场地，尘土未净，临江公路正在紧张施工。
显然是政府为配合这一片区高端楼盘开发而提前铺就的配套工程。
刚下车，张青的“天眼”竟再度悄然开启。
他目光一扫，心头骤然一紧。
只见售楼部后方，一团浓稠如墨的阴煞之气翻涌不息，黑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但他不动声色，看向钱坤，两人眼神交汇，皆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就在二人眼神交流之际，七八个人已快步迎上。
为首的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寸头利落，西装笔挺，眉宇间透着久经沙场的干练。
一番介绍下来，张青得知此人正是项目负责人黄练。
旁边那位戴眼镜、气质儒雅的则是设计院代表李东。
还没等众人寒暄几句，李东便抢先开口，满脸热忱：
“张总，你可是大名鼎鼎啊，我早有耳闻！”
张青微微一怔，笑着摆手：
“不至于吧，李总，我们公司才起步，应该没到华哥那家喻户晓的程度。”
李东哈哈一笑，说道：
“朱朝阳是我大学同窗，您知道吧？”
“他在电话里提起你，那叫一个五体投地！不夸张地说，是你的‘迷哥’！”
“前阵子他搞一个雕塑方案，苦思冥想四五天才有结果，结果你一眼就点破了其中玄机。”
“他还说，只要是你出手，再棘手的问题都能化险为夷，逢凶化吉。”
“还有不少关于你的传奇故事，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张青听得一愣——朱朝阳？
深市景玄设计的那个瘦高个儿，平时沉默寡言、埋头画图的技术宅，居然私下这么能吹？
他连忙摆手：“别别别，李总，那些都是巧合加误传，当不得真。”
这话虽谦虚，但在场众人却已心中有数。
连设计院负责人都这般推崇备至，这位张总的本事，恐怕真不是寻常角色。
这时，黄练走上前来，主动伸手：“张总，这次还得仰仗你多多费心了。”
张青握住他的手，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试探：
“黄总客气了，不过看这进度，景观部分恐怕还轮不到我们进场吧？”
既然你们都喜欢打哑谜，那我也乐得装糊涂。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钱坤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各位领导请放心，无论是公开招标还是邀请投标，我们公司都有把握中标。”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烟盒，挨个递过去，最后自己也点上一根，烟雾缭绕中添了一句：
“而且，我们更有信心，把这个项目做得更精致、更完美。”
场面瞬间有些凝滞。
黄练神色微变，下意识看向杜总，眼神里满是尴尬。
本想迂回试探，却被对方直接掀了牌桌。
张青在心里默默给钱坤竖了个大拇指，暗骂一句：
“妈的，想让人办事又不肯明说，处处藏着掖着，还真把老子当傻子耍？”
杜总干笑了两声，赶紧打圆场：
“张总莫怪，是我格局小了，考虑不周。”
“走，咱们先转一圈，再去办公室详谈。”
一行人在工地里外走了一圈，张青借机仔细勘察地形。
那股阴煞之气的源头愈发清晰。
就在售楼部后方地下深处，犹如一口封印多年的怨井，寒意渗骨。”
“站上去不过片刻，便觉脊背发凉，似有冷风贴肤而行。
小区十余栋主楼结构均已施工至十层以上，按理说正是总包单位抢工期的高峰期。
可现场却冷冷清清，工人寥寥无几，机械闲置，进度迟缓得反常。
回到会议室，投影仪亮起，效果图徐徐展开。
整体景观设计确实水准不俗，充分利用了滨江地貌的优势，布局考究，意境深远。
就连售楼部门前借助长江水势布下的“招财局”，也已纳入规划，颇具匠心。
可惜——他们看不见气。
正因为无法望气，设计中缺少了几处关键的引气过渡节点。
也无法将江中旺盛的水脉之气有效牵引上岸。
纵使外观精美绝伦，终究只是形似而神不达，建成之后，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