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势头骤然凝滞。
悬停在瓦良全力支撑的、布满蛛网裂痕的山岳屏障之上，发出不甘的、冰晶摩擦的刺耳嘶鸣。
整个冰封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刺骨的寒意依旧弥漫，魔蛇虚影仍在无声咆哮。
但那股玉石俱焚、不死不休的毁灭意志，却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大摩臣深邃的眼眸迎向蛇灵主逼视的目光，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嘴唇微动，再次以葬神树谜识传音，送过去一个无声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千真万确。】
【乾芳若身份，经多方印证，无误。】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意念分量。
蛇灵主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
那幽紫色的瞳孔深处，冰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洞悉全局的锐利。
她周身的狂暴灵压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身后那七条狰狞的魔蛇虚影也缓缓淡去，融入冰霜天幕之中。
覆盖数千丈的冰层停止了蔓延，但彻骨的寒意并未消散，如同她此刻压抑在平静外表下的滔天怒意。
她沉默了。
仅仅一息，却仿佛过了许久。
这短暂的沉默，让下方全力支撑的瓦良山主如释重负，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让远处高空被苍烬护在身后的姜枫和段妙菡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发生了何等惊天变故，竟能让暴怒的蛇灵主瞬间收手。
“哼。”
最终，蛇灵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如同冰珠坠地。
她不再看大摩臣，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回下方那被冰霜覆盖、摇摇欲坠的元阳阁。
声音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却少了几分毁灭一切的疯狂，多了几分冰冷的算计与不容抗拒的意志：“叫那天宫使者，滚出来。”
大摩臣心中暗松一口气，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他立刻对下方如释重负的瓦良递过一个眼神。
瓦良心领神会，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收敛起周身厚重的黄色灵力。
他沉着脸，大步走向那布满冰棱、门扉几乎被冻住的元阳阁正门。
他并未直接破门，而是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覆盖着浑厚的土系灵力，按在那被厚厚冰层覆盖的门板上。
嗡！
土黄色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覆盖门板的坚冰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迅速消融、剥落。
沉重的门扉无声地向内开启，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气混合着里面传出的惊恐气息涌了出来。
瓦良魁梧的身躯堵在门口，如同门神，声音洪亮却带着山岳般的压力：“秋凉总管，蛇灵主大人召见！请即刻出来回话！”
他刻意加重了“召见”二字。
阁内。
秋凉早已是面无人色，瘫坐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
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牙齿咯咯作响，仿佛置身于九幽冰窟的最底层。
当阁门被强行“解冻”开启，瓦良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声音传进来时，他吓得魂飞魄散，肝胆欲裂！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寒流瞬间席卷全身。
“来…来了…来了！”他几乎是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腿软，几次都未能成功。
最后还是左梅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看似随意地伸手在他腋下一托，一股阴柔的力量传来，才将他勉强架了起来。
左梅兜帽下的阴影里，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嘲弄的弧度。
他低声在秋凉耳边说了一句，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总管，稳住。”
“记住，您代表的是天宫颜面。”这话听在秋凉耳中，更像是讽刺，让他本就惨白的脸色又灰败了几分。
在左梅半扶半架下，秋凉踉踉跄跄、脚步虚浮地被“搀扶”出了元阳阁。
刺骨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当他抬头看到空中那道深青色、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身影。
以及她那双冰冷得毫无人类情感的幽紫色眼眸时，秋凉双腿一软，若非左梅暗中用力，几乎又要瘫倒在地。
“小…小人天宫内务府总管秋凉…”
“参…参见蛇灵主大人！”秋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深深躬下身去，头颅几乎要埋进冰冷的晶石地里。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目光冻碎了。
蛇灵主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秋凉身上扫过。
那狼狈不堪、惊惧欲绝的模样让她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秋凉身旁、笼罩在暗红斗篷阴影中的左梅身上。
当感知到对方身上那股刻意收敛、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阴冷魂力波动时，她幽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你又是何人？”蛇灵主的声音如同冰棱碰撞，带着审视。
左梅姿态放得极低，同样躬身行礼，兜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声音沙哑而恭敬：“回禀蛇灵主大人，小人左梅，乃天宫新晋客卿。”
“奉旨随秋凉总管出使贵地，处理些许杂务。”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蛇灵主没有再多问，目光重新锁定在抖如筛糠的秋凉身上。
开门见山，她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下：“天宫来使，本座弟子姜离的魂魄，现在何处？”
秋凉浑身剧震！
果然是为了那个女灵人！
他此刻在巨大的恐惧下，脑子反而被逼得转得飞快。
在阁内时，左梅那句“为了女灵人魂魄”以及蛇灵主那句“掀了元阳阁”的怒吼，他都听了个真切！
结合眼前这恐怖威势和蛇灵主亲口质问，他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和严重性——
天宫缴获的这枚灵人魂魄，竟然是蛇灵主的亲传弟子！
七彩云谷派往蓬莱的特使！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战利品，而是捅了天大的马蜂窝！
“在…在！在！”秋凉忙不迭地应道，声音尖利，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颤抖的手，探向自己腰间的纳器。
因为恐惧，他的手抖得太厉害，摸索了好几下才将一枚拳头大小、通体纯白、散发着彻骨寒气的菱形冰晶取了出来。
冰晶内部，隐约可见一道蜷缩着的、散发着微弱银光的女性魂影，正是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