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级一号艇——被凯正式命名为“探针”——在船坞中静静悬浮。流线型的暗色外壳吸收了大部分探测波，表面隐约流转着金红色的细微纹路，那是苏晚铭刻的“归源”能量导流层。艇身仅有“星尘遗民”号的十分之一大小，但内部集成了艾莉丝设计的最新型传感器、莉娜团队赶工出的第一代“灵能噪音发生器”原型，以及赤霄亲自调试的战术预判系统。
驾驶舱内，苏晚坐在主控位，赤霄站在她身后战术指挥台前。凯留守“彼岸”负责基地防御，此刻正通过加密频道保持连线。
“所有系统自检通过。”艾莉丝的声音从“彼岸”主控室传来，“‘灵能噪音发生器’充能完毕，可维持标准干扰场四十五分钟。传感器灵敏度设定在安全阈值上限。”
“记住，”赤霄的声音在狭窄的舱室内显得格外清晰，“我们的任务是确认目标性质、获取能量特征样本、测试干扰设备效果。除非万不得已，不与敌方发生接触。一旦发生器能量低于百分之三十，或遭遇无法规避的锁定，立即撤退。”
苏晚点头，双手握住控制杆。她能感觉到“探针”的每一寸结构都仿佛是她身体的延伸，这艘小艇的核心能源直接与她体内的“归源”之力共鸣。这不是简单的驾驶，更像是一种共生。
“出发。”赤霄下令。
船坞闸门无声滑开，“探针”如同一枚离弦的箭，悄无声息地滑入“彼岸”外围的碎星带，很快便与锈红色的背景融为一体。它没有启动常规跃迁引擎，而是利用小行星带的天然掩护和自身的隐形系统，以亚光速向着“K-7死寂区”方向潜行。
航行持续了三天。越是接近目标区域，空间越是空旷死寂。星光变得稀疏，连宇宙背景辐射都仿佛被某种力量稀释了。一种无形的压抑感笼罩着驾驶舱。
“进入预定侦察边界。”艾莉丝提醒，“检测到前方有微弱但异常规则的空间曲率波动，符合大型结构进行超光速航行后的残留特征。”
“启动全频段被动侦听，灵能传感器功率提升至百分之二十。”苏晚按照预定方案操作。
全息战术图上，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开始浮现出极其暗淡的能量轮廓。那支“秩序守护者”舰队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以松散的防御阵型拱卫着中央那个巨大的梭形结构——情报中的“法则校准器”运载平台。
即使相隔遥远，通过高敏传感器传来的能量读数也令人心悸。梭形结构表面那些“律令者”符文正以缓慢的节奏明灭，每一次闪烁都让周围的空间产生肉眼难辨的细微褶皱，仿佛现实本身在被轻轻拨动。
“能量特征扫描中……”艾莉丝的声音带着一丝电子干扰的杂音，“目标结构外部灵能场强度指数级超越常规战舰……内部检测到超大规模法则谐振腔的特征反应……正在匹配数据库……”
匹配进度条缓慢爬升。苏晚屏住呼吸，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归源”之力正在对远方的能量场产生本能的反应，不是对抗，而是一种……试图理解、试图调和的本能冲动。
突然，警报声轻微响起！
“检测到高精度扫描波束！”艾莉丝语速加快，“来源——敌方舰队外围第三护卫舰！扫描模式……是‘寂静之幕’的主动侦测变体！他们升级了！”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那艘护卫舰调整了姿态，舰首的灵能聚焦阵列明显对准了“探针”大致所在的方位！
“被发现了？”苏晚心中一紧。
“不完全是，”赤霄紧盯着数据流，“是概率扫描。这片区域太‘干净’，任何细微的异常都容易被放大。启动‘灵能噪音发生器’，功率百分之三十，模拟c-7型星际尘埃云能量特征。”
苏晚立刻激活设备。一股经过精心调制的、混杂着“归源”特性与自然背景噪音的能量场从“探针”表面扩散开来，如同在清澈的水中滴入一滴墨汁，巧妙地扭曲了周围的灵能背景。
敌舰的扫描波束在他们所在区域反复扫过几次，似乎有些疑惑，但最终没有锁定，缓缓移开了。
第一次危机擦肩而过。
“干扰有效！”莉娜的声音从“彼岸”实验室传来，带着兴奋，“数据传回很清晰，对方的解析算法在应对复合矛盾信号时出现了0.3秒的延迟和百分之五的误判率！这为我们争取了窗口！”
“继续靠近，保持干扰场。”赤霄下令，“我们需要更近的能量样本，最好能捕捉到那个‘谐振腔’的核心频率。”
“探针”如同宇宙中的浮游生物，在“灵能噪音”的掩护下，继续向死亡区域的核心漂移。每靠近一分，那种法则被扰动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苏晚甚至开始“听”到一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声音”——那是宇宙底层规则被强行弯曲、拉伸时发出的、超越物理范畴的“哀鸣”。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最佳取样距离时，异变陡生！
梭形结构——那个“法则校准器”平台——表面的符文猛地同时亮起！不再是缓慢明灭，而是爆发出刺目的、冰冷的白光！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波动以它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出！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次……主动的探测脉冲！一次强度远超“寂静之幕”的、无差别的法则共振扫描！
“灵能噪音发生器”的干扰场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探针”的隐形系统完全失效，整艘小艇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暴露在敌人面前！
“警告！遭遇超规格法则扫描！所有系统受到强干扰！护盾效率下降百分之六十！引擎输出不稳！”艾莉丝的警报声变得急促。
更可怕的是，苏晚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了那冰冷的白光之中！无数混乱的、强制性的“定义”和“秩序”试图冲刷她的思维，让她认同那种绝对的、排他的“纯净”！她体内的“归源”之力自动激荡，全力抵抗，但这股法则层面的冲击远超以往任何灵能攻击！
“苏晚！”赤霄一把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同时将自身的“归源”之力注入她体内，帮助她稳定。熔金之瞳中金红光芒大盛，他强行将自己的意志与苏晚连接，共同构筑起一道对抗那法则冲刷的屏障。
“敌方舰队反应！所有战舰武器系统上线！三艘护卫舰脱离编队，向我们包抄！巡洋舰主炮充能！”凯在频道里大喊。
“撤退！全速撤退！”赤霄吼道，同时接管了部分飞船控制，“艾莉丝，计算最优脱离路径！释放所有诱饵和干扰弹！”
“探针”的引擎发出过载的尖啸，猛地调转方向，将速度推至极限。身后，三艘护卫舰的炮火如同追命的流星，在虚空中炸开一团团能量火花。
“路径计算完成！但前方有微引力陷阱，必须进行高风险规避！”艾莉丝将路线图投射出来。
“我来！”苏晚强忍着意识中的晕眩和撕裂感，将双手重新按在控制台上。这一次，她没有仅仅驾驶，而是将“归源”之力直接注入飞船的导航和推进系统！
她“感受”着前方空间的细微结构，“看到”了那些隐形的引力涟漪。她引导着飞船的能量流，在最关键的瞬间做出细微到毫厘的调整，让“探针”如同游鱼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连续穿过了三个致命的引力陷阱，将追兵暂时甩开一段距离。
然而，那艘巡洋舰的主炮已经充能完毕！毁灭性的白光在炮口凝聚，牢牢锁定了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赤霄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没有尝试躲避或防御，而是将所有的“归源”之力——连同苏晚注入飞船的那部分——全部抽回，在“探针”尾部瞬间凝聚、压缩！
然后，他将这股融合了两人意志与力量的精华，不是向后攻击，而是……向前喷射！
金红色的尾焰并非推动飞船，而是在虚空中短暂地“涂抹”出了一条极其细微的、法则层面的临时“路径”！
巡洋舰的主炮发射了！但足以蒸发小行星的能量光束，在接触到那条金红色“路径”的瞬间，其能量结构发生了极其短暂的、违反常理的“偏转”和“分散”！虽然只是瞬间，虽然大部分能量依旧袭来，但致命的绝对杀伤轴线偏开了几度！
“轰——！！”
“探针”被爆炸的余波狠狠掀飞，护盾彻底过载熄灭，船体多处破损警报响起，但终究没有被直接命中核心！
借着爆炸的冲击力和混乱，“探针”拖着滚滚浓烟和电火花，一头扎进了最近的一条小行星带缝隙，暂时消失在了敌人的传感器中。
“彼岸”基地，凯和莉娜看着屏幕上代表“探针”的、忽明忽暗的光点，以及传回的、最后那段惊心动魄的法则对抗数据和巡洋舰主炮被“偏转”的影像记录，久久无言。
他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们带回了至关重要的、关于“法则校准器”和敌方新型扫描的第一手数据，甚至意外发现了“归源”之力能短暂影响法则攻击的可能性。
但他们也彻底暴露了。“清洗派”现在不仅知道他们的存在，更亲眼见证了这种足以干扰“终极净化”协议核心组件的力量。
“探针”在破损严重的情况下，艰难地向着“彼岸”返航。
而“K-7死寂区”内，那冰冷的梭形结构，表面的符文缓缓恢复了规律的明灭。一次计划外的“主动探测”，却意外发现了最优先级的“变量”。
遥远的“秩序守护者”舰队指挥部，一条最高加密等级的讯息，正以超光速发往“清洗派”的核心领域。
信息内容简短而致命：
【发现高优先级“混沌变量”，坐标已标记，具备“法则干涉”初步迹象。请求启动“肃正协议”第一序列，执行定点清除。】
风暴，不再只是迫近。
它的眼睛，已经牢牢锁定在了“彼岸”，以及那艘正在挣扎返航的、名为“探针”的小小飞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