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将裴雨昭那番话复述给尚若临。
尚若临听完，也陷入了思索。
“所以，书里的裴雨昭，不仅有了自己的思想，甚至还保留了每一次重启的记忆。”
他们回想这几次穿书的过程，发现了一个问题。
顾恺改得了故事的一些客观事物，甚至改得了情节，但是男女主人公似乎很“固执”，有自己的思想，所以总是“跑偏”！
裴雨昭甚至说她已经反反复复经历了几十次婚礼，不但累积了记忆，甚至还对秋水穿书的几次情况“门儿清”。
“出现目前这种诡异情况，原因无外乎几种。”尚若临冷静分析。
“第一，顾恺的问题。”他抬眼看向秋水，“他在撒谎。或许这本书的设定远比他描述的复杂，又或者，他瞒着我们，对故事的核心规则动了手脚。”
秋水点头，这是最直接的可能。
顾恺那个人，看上去温和无害，处处谄媚，但眼神深处总藏着些什么，让人看不真切。
“第二，系统的问题。”尚若临继续说，“任务本身或许就附带了这样的隐藏条件。书中角色可以累积记忆，拥有自主决策权，这本身就是难度的一部分，一个我们都未曾发现的‘游戏规则’。”
这个可能性让秋水感到一阵无力。
如果对手是系统本身，那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还有第三种……”秋水顺着思路说下去，“是我们的认知问题。”
“我们总觉得，书里的人物是作者笔下的影子，是假的，没有生命。”
“可你反过来想，作者赋予了他们性格，编织了他们的人生，为他们的喜怒哀乐耗尽心血……那他们为什么不能真的‘活’过来，自己思考呢？”
“就像、就像是人工智能，当代码足够复杂，不也能产生自主意识吗？”
房间里安静下来。
这个问题过于形而上，却又直指核心。
如果书中的角色真的“活”了，那他们这些穿书者，又算是什么？是闯入别人世界的入侵者吗？
秋水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更离奇、更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若临，”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说……有没有第四种可能？”
尚若临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如果……如果顾恺真的在撒谎，或者因为某些原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真相。那么邓一甲和裴雨昭……”秋水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有没有可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呢？”
这个猜测太过匪夷所思，连秋水自己都觉得荒谬。
尚若临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但他没有立刻否定，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秋水等不及了，她几乎是立刻就掏出了手机。
先是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邓一甲”。
屏幕上跳出的结果密密麻麻，但万变不离其宗。
《冥机千世缘》的书评、顾恺的访谈、同人小说的链接、人物设定百科……所有的信息都明确指向一件事：邓一甲，是小说家“沧海一粟”笔下的虚构人物。
一丝失望掠过心头，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不对。
秋水忽然想起了裴雨昭的话。
裴雨昭说，邓一甲的本名不叫邓一甲，他叫邓玉勤。
秋水指尖飞快删掉之前的名字，重新输入“邓玉勤”三个字。
按下搜索键的瞬间，页面刷新。
这一次，屏幕上再没有半点关于小说的内容，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来自官方历史文献库和学术网站的链接。
秋水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点开最顶端的一条百科词条，几行黑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邓玉勤，字xx，xx人，大乾王朝xx年间进士及第，官至大理寺卿。为人刚正不阿，明察善断，曾主办震惊朝野的“江南贪墨案”，深得乾丰帝赏识，时人皆以为其前途无量。】
秋水的手指开始发抖。
大理寺卿，这不就是邓一甲在书中的官职吗？
她继续往下看。
【然“贪墨案”终结两年后，有证据表明此案乃一桩巨大的冤假错案，牵连甚广。圣上雷霆震怒，下令重审。未及定罪，邓玉勤于府中自戕身亡，年仅二十九岁。】
自戕！
秋水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怎么了？”尚若临察觉到秋水的异样，凑了过来。
“你看！”秋水把手机递给他。
“这次穿书，裴雨昭告诉我，邓一甲的本名叫邓玉勤。”
尚若临的目光飞速扫过屏幕，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这……巧合得有些过分了。”
“巧合？”秋水一把抢回手机，“我不信是巧合！”
她打开一个更专业的深度搜索引擎deepseek，直接输入“邓玉勤 野史”进行搜索。
这一次，她要挖出正史之外的所有信息。
搜索结果不多，但其中一条来自一个历史论坛的旧帖子，标题是《聊聊那些被正史一笔带过的香艳秘闻》。
秋水屏住呼吸点了进去。
楼主用一种极八卦的口吻写道：
……要说英年早逝的天才，大乾朝的邓玉勤绝对算一个。官场得意，可惜没福气。
据说这位邓大人后院干净得很，只娶过一房妾室，还是个罪臣之女，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有人说啊，他之所以自尽，不单是因为案子办错了，更是因为没脸面对那位被他亲手送进大牢的老丈人……
罪臣之女！
秋水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冥机千世缘》里，裴雨昭的父亲，正是“江南贪墨案”的主犯！邓一甲为了所谓的“家族复仇”和“正义”，亲手将爱人的父亲送上了断头台，这也成了两人之间最大的心结和悲剧的开端。
一切都对上了。
人物、背景、官职、核心案件、结局……
所有的一切，都和几百年前那位真实存在过的邓玉勤的人生轨迹，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这哪里是什么原创小说？这分明就是把一段真实的历史，套上了一层奇幻的皮！
秋水放下手机，抬头迎上尚若临探究的目光，胸中翻涌着震惊、荒谬，以及一股被欺骗后窜起的滔天怒火。
“顾恺，”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从头到尾，都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