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文瘫倒在地,冰冷的石板透过破碎的衣衫传来刺骨的寒意。他看着这最后的、惨烈的搏杀,每一次兵器入肉的闷响,每一声死士临死前的嘶吼,都像重锤一样敲击着他的心脏。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温热而腥甜,他却缓缓勾起一个无力的弧度。
他知道,胜利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了。这三千士兵滚烫的鲜血,不会白流。今夜之后,幽冥阁与断魂楼,将为他们的狂妄与杀戮,付出最惨痛、最彻底的代价。
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逐渐模糊。最后的画面,是那盏在阁楼顶端,于血色夜风中猎猎作响的红色灯笼,以及……漫天血雨中,一道道决绝赴死、却永不屈服的身影。
号角声与惨叫声交织成一片,将夜色撕扯得支离破碎。数十名“破军”死士,这些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影子,此刻却如同淬了剧毒的利刃,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精准地刺向六名二品宗师身上最脆弱的破绽——小腿筋脉、手腕关节、肋下气海,每一处都是真气流转的关键节点。他们眼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与忠诚,哪怕被宗师狂暴的真气震得内腑碎裂、口吐鲜血,也要在倒下的瞬间,将淬了“破魂散”的冰冷兵器,更深地刺入敌人的血肉,仿佛要用自己的生命作为最后的引信,点燃复仇的烈焰。
血屠怒吼着挥出砂锅大的拳头,拳风呼啸,将一名死死抱住他大腿的死士轰成一团血雾,红白之物溅了他一身。可小腿处的伤口却传来一阵阵钻心的麻痹,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贪婪地啃噬他的经脉,真气运转竟出现了一丝致命的滞涩。他低头望去,那死士临死前刺入的短刃,刃身上的黑色纹路正渗出丝丝缕缕的灰气,如同活物般顺着伤口钻入体内,与他的真气相互绞杀,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他刚想调动真气驱散毒素,另一名死士已从侧后方如鬼魅般扑来,手中链枷如毒蛇般缠住他的手臂,紧接着,一把飞爪狠狠刺入他的肩胛骨缝,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原本狂暴无俦的拳势顿时一滞,充满了力不从心的狼狈。
每一个死士倒下,都带走了宗师的一分气力,一丝真气,一缕狂妄。他们用生命为代价,将这场看似绝望的战斗,拉入了惨烈的拉锯战。鲜血染红了青石板,也染红了每个人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死亡,是疯狂,更是永不屈服的意志。
影爪的身形依旧快如鬼魅,每一步踏出都带着残影,指风凌厉如刀,弹开一把刺向咽喉的短刃,火星四溅,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然而,面对数名悍不畏死的“破军”死士围攻,他的动作已不再如最初那般从容。另一把短刃趁机划破他的手腕,破魂散的毒素顺着血液迅速蔓延,让他指尖凝聚的真气变得迟钝而涣散,仿佛被浸入泥沼,难以自如流转。
当他用冰冷的目光逼退一名死士时,另一名死士竟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借着血雾的掩护,手中短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狠狠刺入他的脚踝。彻骨的剧痛让他身形猛地一晃,单膝几乎跪地,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他从未想过,自己纵横江湖数十载,竟会被一群他眼中的“蝼蚁”逼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心中那股与生俱来的轻蔑早已被滔天的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所取代,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骄傲。
幽泉的护体罡气如同一道铜墙铁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青色光晕在夜色下流转,仿佛坚不可摧。可数十把淬毒兵器同时不要命地攻击,终于让这道屏障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一个微小的缺口被撕开,一把短刃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刺入他的肋下。破魂散的剧毒瞬间侵入他的丹田,原本凝练如实质的真气竟开始剧烈震颤,仿佛被投入了滚烫油锅中的寒冰,迅速消融、溃散。
他脸色骤变,苍白如纸,厉声喝道:“撤!快撤!”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这是他多年杀伐中从未有过的失态。可就在此时,另一名死士已如影随形般扑到他身前,眼中是视死如归的决绝,手中短刃直刺他的心口!幽泉只能勉强侧身,让短刃擦着肋骨划过,皮肉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襟。
广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血红色,浓烈的血腥味与破魂散的苦涩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原本一边倒的屠杀,此刻变成了惨烈的拉锯战,一场意志与生命的残酷比拼。“破军”死士们前仆后继,如同飞蛾扑火,哪怕被宗师狂暴的真气震得筋断骨折,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哪怕被锋利的兵器拦腰砍成两截,内脏流了一地,也要在倒下的瞬间,将最后一丝力量注入手中的兵器,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其更深地刺入敌人的身体。他们的尸体逐渐堆积起来,如同一道用滚烫生命与无上忠诚筑成的血肉屏障,将六名宗师牢牢困在其中,让他们插翅难逃。
李宇文瘫倒在冰冷的废墟中,视线早已模糊,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一片晃动的血色剪影。但他依旧死死盯着战场中央,仿佛要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见证这悲壮的结局。他能感受到那些“破军”死士身上逐渐消散的生命力,能听到他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嘶吼,那声音微弱却坚定。每一声,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刺在他的心上,带来比身体伤痛更甚的折磨。
“还不够……”李宇文咬破早已麻木的舌尖,用剧痛换来一丝清醒,强行提起最后一丝游离的真气。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溢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艰难地、颤抖地抬起手,指向战场中央,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命令:“追杀……一个……也不准……放过!”
这道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穿透了战场的喧嚣与血腥,清晰地落在每一个幸存士兵的耳中。原本因目睹同伴惨死而士气低迷、心生退意的士兵们,听到王爷这道带着决绝与复仇意志的命令,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他们不再后退,而是握紧手中染血的兵器,自发地、沉默地向战场边缘靠拢,用身体组成一道新的包围圈。哪怕明知自己血肉之躯无法伤到宗师分毫,也要用生命挡住他们的退路,为那些“破军”兄弟争取最后的时间与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