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章：骨笛泣血
“雷泽号”碾过最后一段铺满碎骨的斜坡，像头负伤的巨兽瘫在白骨沟边缘的黑色岩壁下。引擎盖下蒸腾的白气混着骨粉焦灰，在死寂的空气中凝成一道浑浊的烟柱。车窗外，灰白色的骸骨海洋被两侧拔地而起的嶙峋黑岩挤压成一道狭窄的甬道，天光从高耸岩壁的缝隙间吝啬地漏下几缕，将骨堆切割出森然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的腐朽味里，陡然渗进一丝新鲜的血腥气。
“妈的！有尾巴！”雷鸣猛地推开车门，军用靴踏碎脚下一截野驴腿骨。他魁梧的身躯贴在滚烫的车门上，粗粝的手指抹过防弹玻璃上一道崭新的弹痕，虎目瞬间缩成针尖：“九点钟方向！岩柱后面！三点方向斜坡也有人影！操！三面包抄！”
话音未落！
“咻——砰！”
一发高速旋转的狙击弹尖啸着，狠狠啃在“雷泽号”驾驶座旁的后视镜基座上！铸铁基座像脆饼一样炸开！金属碎片和电火花四溅！几乎同时，左右两侧破空声大作！密集的子弹如同嗜血的蝗虫群，噼里啪啦抽打在厚重的车身钢板和防弹玻璃上！震得整辆车嗡嗡作响！
“低头——！”我嘶吼着将副驾的桑吉按倒在座位下！小姑娘的脸死死抵在冰冷的车底板上，瘦小的身体因惊恐剧烈颤抖。车窗外，子弹撞击钢板的爆响和岩石碎裂的尖啸混合成催命的交响！
“轰隆隆——！”
头顶那片狭窄的“一线天”猛地一暗！原本低压如铅盖的灰黄云层，毫无征兆地疯狂翻搅起来！巨大的墨黑色旋涡在峡谷上空瞬息形成！旋涡核心电光吞吐，蓝白色的电蛇在云层深处扭曲缠绕，沉闷如巨兽低吼的雷音滚过，震得脚下的骨堆都在颤抖！一股带着硫磺味的灼热罡风，从峡谷深处猛地倒灌出来！被雷暴裹挟的狂风卷起沙砾碎骨，打在车窗上沙沙作响！九幽会的枪声竟被这天地威压般的巨响短暂压制！
“下车！找岩缝！！雷暴要来了！躲在车边就是铁棺材！！”我一把拽开车门，顶着迎面抽来的腥风热浪嘶喊。狂风吹得人几乎站不稳脚跟。雷鸣已闪到车尾，厚背砍刀被他反手插在背包侧面绑带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通体哑黑、枪管粗短的泵动式霰弹枪——缴获自翻车那伙九幽会的武器。他单膝跪地，壮硕的身躯稳如磐石，霰弹枪带着一种冰冷的节奏感抵在肩窝，朝着侧翼一个从骨堆后探头的灰影猛地喷出怒火！
“轰——！”
硝烟和血雾在十二号鹿弹的咆哮中瞬间炸开！那人影如同破麻袋一样被轰得倒飞出去！
“桑吉！跟紧我！”卓玛的声音穿透枪声与雷鸣，带着高原母亲特有的沉肃力量。她护着妹妹从另一侧车门扑出，厚实的牦牛毛藏袍被乱流撕扯得猎猎作响。就在她拽着桑吉猫腰奔向左侧一处被巨大牦牛头骨和嶙峋黑岩形成的天然三角凹壁时——
“噗嗤！”
一声极其沉闷、带着撕裂布帛质感的异响，狠狠凿进了这片杀戮与天威交织的嘈杂！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卓玛前冲的脚步猛地一个趔趄！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她闷哼一声，右肩胛骨的位置瞬间洇开一片刺目的、急速扩大的暗红！温热的血点子溅了桑吉一脸！是狙击手！隔着至少四百米！那把隐藏的毒蛇！利用了雷鸣霰弹枪开火的巨大动静和遮蔽视线的硝烟死角！
“阿佳——！！！”桑吉的尖叫带着撕裂喉咙的绝望，像把刀子捅穿了雷声和枪火！她死死抱住姐姐下滑的身体。
卓玛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之力！她用左手猛地将扑过来的桑吉狠狠推向旁边的凹壁深处，力量之大，几乎将妹妹整个儿掼了进去！桑吉的后背撞在冰冷的黑色岩壁上，疼得眼泪瞬间涌出，却恰好躲开了紧接着呼啸而至的第二发追命子弹！子弹“噗”地射进她刚才站立位置的冻土里，激起一蓬灰黑的骨粉！
“噗！”卓玛自己却再也撑不住，身体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碎骨尘烟。鲜血正从她捂住右肩的指缝里疯狂涌出，迅速染红身下灰白色的牦牛肋骨和碎裂的羚羊角。她的脸庞在剧痛和失血中迅速褪去血色，变得灰败，然而那双微微上挑、亮如高原星子的眼睛，却在弥漫的硝烟和滚滚雷光中，死死盯住刚刚扑到近前的我！那眼神里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熔岩般炽烈的决断！
“闻人掌柜！”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音都带着血沫的气泡声，嘴角淌下一缕血丝。她的左手艰难地从贴身衬衣的夹层里，一把掏出那支跟随她从牧区到死亡谷的祖传之物——青白色如玉的翅骨雕磨的 神鹰骨笛！笛身温润，靠近吹嘴处系着的几颗鸡心状血珀在惨淡天光下反射着暗红的光泽，尾端嵌着的那块暗金色矿石，此刻竟隐隐泛起一缕微弱的电光！
她不管不顾地、用染血的左手将那骨笛硬生生塞进我怀里！动作带着濒死前不容拒绝的爆发力！力道之大，硌得我胸口生疼！她沾满鲜血的手指死死攥住我的手，冰冷刺骨！
“吹……吹第一孔……缓吸……气入丹田……舌压齿……像……像唤归巢牧马……” 她急促地喘息，每一个字都喷溅着血沫，眼神如同铁钩，要把每一个音节钉进我的骨髓里，“祖灵……祖灵的歌……吹……吹响它……雷兽……畏……此音……”她喉头猛地一滚，涌出更多的血，声音已微弱如游丝，却凝聚着生命最后的不屈，“……吹啊……十息……只十息……”
就在这时——
轰咔——！！！
酝酿已久的灭世之雷终于劈下！一道粗壮得如同山峰倾倒般的刺目蓝白电龙，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力量，从我们头顶的云涡中心疯狂炸出！它的落点！赫然锁定了我们藏身的这片三角凹壁！雷电未至，那恐怖的能量波动已让所有人毛发倒竖！皮肤传来强烈的静电麻痹感！空气因电离散发出浓重的臭氧味道！死神，以光速降临！
嗡……
一种极细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壁垒的低沉共鸣，毫无征兆地从我怀里那根被卓玛的鲜血浸润得温热的骨笛中震荡开来！那微鸣仿佛来自远古高原的呼唤，带着神鹰掠过长空的苍劲，带着雪山融水的清冽，带着牧人归家的沧桑……几乎是在电光压顶的瞬间，我下意识地遵循卓玛那断断续续的血语！手指本能地扣住笛身第一孔，口唇死死抵住冰冷的骨质吹口！
缓吸！气落丹田！舌抵齿缝！
呼——
一股并不算强劲的气流，带着我胸腔里最后一点被雷威压迫的浊气，冲入骨笛！
“呜————————”
一声苍凉、古朴、悠远到仿佛穿越了千百年光阴的笛音，骤然撕裂了枪声与雷暴的喧嚣！这声音并不宏亮，甚至显得有些纤细、沙哑！但它响起的刹那，以我持笛的双手为中心，一层极其微弱、肉几乎无法看见的淡青色音波涟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猛地向四面八方荡漾开去！
嗡……
奇迹发生了！
那道即将撕裂我们所有人的灭世蓝白电龙，在距离我们头顶不足五十米的高度，竟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咽喉！狂暴的电光猛烈地闪烁、扭曲、分叉、挣扎！无数细碎的电蛇脱离了主雷柱，如同惊慌失措的银鱼般向四面八方乱窜！整道擎天雷柱仿佛被冻结在了半空中！发出令人牙酸的、高频电流强行被阻滞的“滋滋滋滋——”哀鸣！它劈落的轨迹，被硬生生地、以一种极其蛮横又无比神秘的力量，扭曲偏移了方向！
轰——！！！
巨雷带着被强行扭转的滔天怒火，终于狠狠砸落在距离我们藏身的三角凹壁仅有三十多米外的一片光秃秃的巨大黑色裸岩上！那块坚硬无比的花岗岩瞬间被劈得四分五裂！无数焦黑滚烫的碎石像炮弹般激射向四面八方！打在“雷泽号”车身上发出密集的恐怖爆响！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碎石和骨粉，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把我们所有人狠狠掀飞出去！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从我喉咙里狂喷而出！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口腔！就在那低沉的笛音从我口中发出的瞬间，一股狂暴到无法形容的反震力量，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猛地从握笛的双手虎口位置狠狠刺入！沿着手臂经络，狠狠扎进了心脉！眼前阵阵发黑金星四射！剧烈的耳鸣几乎摧毁了我的听觉！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又狠狠捶打！这就是代价！十息庇护！反噬己身！我的虎口被硬生生撕裂！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翻卷着皮肉，血水顺着颤抖的手指滴滴答答落在同样沾染了卓玛血迹的骨笛上。
十息！只有十息！雷鸣的动作快如雷霆！这个在边境线上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瞬息万变的生机！在雷击偏移、碎石飞溅的混乱中，在九幽会被这神迹般的一刻惊得短暂失神的瞬间——雷鸣动了！
他壮硕的身体如同从雪地里暴起的棕熊！就地翻滚躲开几颗擦身而过的流弹，霰弹枪如同他延伸的手臂再次怒吼！“轰！”左侧岩柱后刚刚站起举枪的身影应声而倒，半个身子被轰得不成形状！几乎在枪响的同时，雷鸣右手已经闪电般从大腿侧抽出那把磨得雪亮的军刺！腰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整个人如同投出的标枪，猛地扑向最近的一个、正被这惊天变故震骇得忘记了开枪的灰衣枪手！
“噗嗤——！”军刺精准无比地从那人的下颌处贯入，带着冰冷的金属摩擦声直透颅脑！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瘫软下去！雷鸣毫不停留，拔出军刺顺势一个贴地急滚！
哒哒哒哒……一串灼热的7.62mm步枪子弹扫在他刚才的位置，打在地上激起一排泥柱！雷鸣在滚动中抄起地上那支带血的AK步枪，身体如同弹簧般在骨堆间诡异地连续变向！他一边规避扫射，一边用那把刚夺来的AK朝着九点钟方向一个探头的枪手点出两个精准的单发！
“砰！砰！”
对面那人的脑袋应声爆开两团血雾！雷鸣没有丝毫停顿，身体如同旋风般冲向三点方向那个狙击点所在的斜坡！他的动作根本谈不上花哨，全是战场的生死磨练！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射击都简洁、高效、致命！
枪声，在骨笛余音的震慑下变得稀疏！恐惧开始在九幽会残余者中滋生！他们面对的是被触怒了逆鳞的军神！是失去故友后悲愤的利刃！雷鸣的冲锋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当他魁梧的身影如同魔神般冲上那片矮坡时，最后那名架着狙击枪、身穿灰色伪装服、满脸油彩都盖不住惊骇的射手，甚至来不及调转枪口，喉咙就被雷鸣的大手如铁钳般死死扼住！咔嚓！令人牙酸的颈骨碎裂声在雷声余音中清晰可闻！那射手双腿徒劳地蹬了几下，眼神涣散，头软软地垂了下去。
狂风卷过白骨沟，带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焦糊味。雷鸣独自站在那片高坡上，脚下是四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他浑身浴血，既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左臂被流弹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翻卷。他弯下腰，将几支还能用的步枪、手枪，连同搜刮出的弹匣、压缩饼干、水壶和九幽会特制的烟雾弹、军用强光手电，一古脑塞进一个军用背囊里。血滴顺着他粗壮的胳膊滴落在灰白骸骨上，发出啪嗒轻响。
我踉跄着扑到卓玛身边。她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那双曾像高原星光一样明亮的眸子，此刻光泽黯淡，正努力地、最后聚焦在我脸上。嘴角还在不停地涌着带泡沫的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风箱般带着“嗬嗬”的抽气声。她的目光艰难地滑向蜷缩在岩壁角落、脸色惨白泪水糊了满脸的桑吉。
“闻人…掌柜……”她翕动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带…桑吉…回……部落……”她拼尽全力想抬一抬手，指向妹妹的方向，但手臂只微微痉挛了一下，便徒劳地落在地上。“阿…哥……他……”最后三个字被汹涌出来的鲜血彻底淹没，那双明亮的眼睛，如同瞬间被冻结的星辰，凝固着对妹妹无边的牵挂、对兄长刻骨的担忧。她微微歪着头，凝视着天空中那道巨大的、正在缓缓消散的雷暴漩涡，瞳孔里的神采终于彻底熄灭，归于一片永恒的死寂。
“阿佳！！！阿佳——！”桑吉终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像头受伤的小狼扑过来，死死抱住姐姐尚有余温的身体，小小的身体因为绝望和巨大的悲痛剧烈地抽搐着。那凄厉的哭喊，在空旷死寂的白骨沟里回荡，久久不散。
“雷暴停了……”温明玉颤抖着放下一直捂着耳朵的手，看着迅速散开灰云的天空，低声说了一句废话。眼镜片上沾着刚才碎石崩射时溅到的污泥和泪痕。她无言地看着那堆九幽会留下的尸体和沾满血的武器，又看看悲痛欲绝的桑吉和满身血污神色惨然的我们。
“埋了……那些杂碎的枪……”雷鸣背着沉重的背囊，声音嘶哑低沉，像砂纸磨过铁皮。他没有看卓玛的遗体，只是默默地从车后工具箱里找出仅剩一把野战军锹，走到远处那片被劈焦的裸岩旁，在那堆狰狞的碎石间奋力挖掘。每一锹下去都带着令人心悸的狠劲。很快，一个深坑被凿出，那支哑黑色的霰弹枪、沾血的AK、两把手枪和多余的弹药被他一股脑埋了进去，再用碎石和焦土严严实实盖好，还故意移了些骸骨堆在上面伪装。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谨慎——给敌人留下武器是找死。
我蹲下来，看着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属于卓玛的眼睛，轻轻用手覆上。触手冰凉僵硬。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一块干净布帕——里面裹着爷爷那半块螭龙玉珏的碎块——颤抖着，覆在卓玛的眼睛上。然后将那支沾染了我们两人血迹、此刻安静得如同沉睡的木棍般的 神鹰骨笛，极其珍重地用卓玛那件厚实藏袍的衣角仔细擦拭干净血迹（笛身靠近吹口处，几道细微得如同发丝、此刻却因染血而微微显现的裂痕让人心惊），小心塞回腰间油布包里。
“走吧，”我嗓音沙哑得厉害，像吞了把滚烫的沙子，胸口的闷痛和虎口撕裂的伤口还在抽搐，“送桑吉……回家。”
桑吉像失了魂的木偶，被我轻轻从卓玛身边拉起。她的小手冰得吓人，紧紧抱着姐姐那件血迹斑斑的藏袍一角。温明玉默默地在另一边扶住了她。雷鸣将卓玛冰冷的身体小心地背起来，用备用的登山绳固定在他宽阔坚实的后背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迈开步子。
车子勉强发动，如同重伤的老马，带着我们这群劫后余生的人，碾着累累白骨和血迹，缓慢地、艰难地爬出这片被诅咒的沟壑。当最后一丝白骨沟的死亡气息被甩在身后，当“雷泽号”摇晃着爬上那道熟悉的高坡土梁，将那片牧民世代居住、温暖草场的轮廓重新纳入视野时——
桑吉骤然失声！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远处那片本该飘着炊烟、回荡着牧歌、散落着黑色牦牛毛毡帐的绿色草滩！此刻一片死寂！映入眼帘的，只有被烈焰舔舐过的、发黑的、东倒西歪的帐篷骨架！那些彩色的经幡，要么撕成破烂布条垂挂在焦黑的断木上，要么烧得只剩下焦糊的布头！空气中不再有酥油茶的奶香，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焦糊味、皮毛被烧焦的恶臭……以及更深的，随风隐约飘来的血腥气！草场如同被地狱的业火犁过一遍！焦黑的土地上，到处散落着破碎的铜壶、撕裂的氆氇毯、砸烂的木箱子、打翻的奶桶……还有横七竖八倒在焦土上、已经看不清具体形态的……人形黑影！几只翅膀沾着黑血的无主藏獒在残骸边悲鸣徘徊……
桑吉死死捂住嘴，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让她连哭都哭不出来，身体软软向下滑去。温明玉紧紧抱住她，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人间地狱般的惨状，嘴唇哆嗦着。雷鸣背上的卓玛，似乎更沉了。他缓缓放下卓玛冰冷的身体，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双拳紧握，指骨捏得咔吧作响，脸上每一道肌肉都在抽搐，看向那片焦黑残骸的目光，燃烧着足以焚灭灵魂的暴虐怒火！
我走到一顶被烧塌了一半的帐篷前，脚步踩在黑色的灰烬上，发出嘎吱的碎裂声。在一个被砸碎的、黄铜酥油灯盏旁，被拖拽形成的浓稠血浆已半凝固发黑，而血迹的终点处，那焦糊的泥土地上，清晰地刻画着一个潦草狰狞、用血指涂就的怪异字迹——一个扭曲的、仿佛由数个古老符文强行拼接在一起的怪字！这字迹透着一股子邪异和警告。
狂风吹过死寂的部落，卷起黑色的灰烬和破碎的布片，呜咽着穿过焦黑的帐篷骨架，如同无数枉死灵魂的恸哭。在这片被屠杀与烈火彻底摧毁的家园中央，温明玉紧抱着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的桑吉，雷鸣的脚下是冰凉的卓玛，而我盯着那片在灰烬中格外刺目的血字，嘶哑的声音在风中如同刀刮：
“这笔血债，有人刻在这儿了。闻人瑨……”我慢慢抬起头，看向那埋葬了阿佳也埋藏了阿妹家园幸福的远方山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烧红的铁砧上凿下来的，“我答应过卓玛，要找到你阿哥！桑吉，你信不信瑨哥，能把你阿哥……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