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下旬，双林县这座平日里还算宁静的县城，此刻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和随之而来的高层震怒推到了风口浪尖。
县第一中学那段倒塌的围墙，如同一颗爆炸的地雷，碎石砖块下更是压着六名高三学生的青春与未来。
这消息随后便像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全县，全市，并以最快的速度，摆在了省城大佬们的案头。
事故发生的消息传来时，安康县长徐天华正主持一个关于来年农业发展的会议。
听闻隔壁县的噩耗，徐天华立刻眉头紧锁的说道：“安全生产，责任重于泰山。”
“我们务必引以为戒，立刻组织对全县所有校舍进行一次拉网式排查。”
这次意外发生的突然，让徐天华那已经有些忘却的记忆再次浮现心头。
而在双林县，县长渠吉星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的脸色无比煞白，额头上更是不断渗出冷汗。
现在不仅仅是因为这起严重的事故，更因为一个要命的问题。
县委书记胡佐民，不在县里！
电话打过去，却只得到含糊的回应，说是在省委组织部有重要工作汇报。
什么重要工作？
还能有什么工作比眼前的人命关天，比他们头上的乌纱帽更重要？
渠吉星心里又急又怒，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硬着头皮独自支撑局面。
就在救援工作紧张进行时，数辆黑色的奥迪轿车，没有任何提前通知，风驰电掣般驶入了双林县境，直接开到了事故现场外围。
车门打开，率先下来的是一位面色沉郁，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正是分管科教文卫的副省长李光耀！
此刻的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呢子大衣，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现场，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紧随其后的是省教育厅厅长，同样面色凝重。
几乎在李光耀下车的同时，另外几辆车也到了。
东江市委书记柳德海，市长孟新伟，以及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张宏章也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们得知李副省长过来的消息要比省里的反应慢上半拍，所以此刻比李副省长的车队要迟来那么几分钟。
市委书记柳德海快步上前，伸出双手道：“李省长，您辛苦了，是我们东江市工作没做好，给您添麻烦了！”
李光耀并没有立刻与他握手，而是目光依旧看着救援方向。
“德海同志，新伟同志，先不说辛苦不辛苦。”
“我现在只关心底下的孩子有没有生命危险，关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低级却又致命的安全隐患！
柳德海脸上火辣辣的，只能连连认错道：“是，是，省长批评得对，这是我们监管的严重失职！”
李光耀不再多言，迈步向临时设立的现场指挥点走去。
一行人簇拥着他，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在临时用学校办公室改成的指挥室里，渠吉星县长战战兢兢地开始汇报事故初步情况和救援进展。
渠吉星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毕竟在这一众省市级领导面前，尤其是李光耀那深邃而严厉的目光注视下，他的汇报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李光耀听得极其耐心，偶尔打断，问一两个关键问题，都直指核心，让渠吉星的冷汗湿透了后背的衬衫。
初步情况汇报完毕，室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李光耀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双林县干部，忽然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道：“县委书记呢？这么大的事情，双林县的县委书记竟然不在现场指挥？”
这个问题，如同一声惊雷，在小小的指挥室里炸开，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渠吉星身上。
渠吉星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变白。
“报告……报告省长，胡……胡佐民书记……他……他今天一早有重要工作，去了……去了省委组织部……汇报工作。”
这句话一出口，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柳德海，孟新伟，张宏章，以及所有在场的市级领导，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省委组织部？
汇报工作？
在这个节骨眼上？
李光耀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变化，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尾音拖得有点长。
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白开水，轻轻抿了一口，仿佛在品味着什么。
放下水杯，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目光并不看任何人。
“哦，去组织部汇报工作。”
“好啊，很好嘛。”
“在这种时候，还能有这般敬业的精神，撇下这么大的事，跑到省城去汇报工作。”
“看来这位胡佐民同志，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相当过硬嘛，是个搞体育的好材料。”
“我看，以后可以考虑调到市体育局去发挥特长嘛。”
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甚至带着一点夸奖，但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谁听不出这话里蕴含的极度失望？
以及那雷霆般的怒意？
柳德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铁青。
他感到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胸口剧烈起伏，却又不得不强行压下。
放在桌下的手，更是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肉里。
胡佐民！
这个蠢货！
混账东西！
平时看着还算稳重，关键时刻竟如此不堪！
竟敢在这个关头跑去跑官要官！
简直是把东江市委的脸都丢尽了！
把他柳德海的脸都放在火上烤！
但柳德海此刻是绝不能发作的，因此柳德海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李省长的指示一针见血！”
“你们双林县县委县政府，尤其是主要领导，在这件事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前第一要务是全力以赴抢救生命，妥善做好善后。”
“之后，市委市政府会成立专门调查组，对事故原因，以及相关人员的责任，进行彻底调查！”
“绝不姑息！”
市长孟新伟和副市长张宏章也立刻严肃表态，坚决贯彻省长的指示，严肃追责。
李光耀不再说话，只是站起身，重新穿上大衣。
“去现场看看。”
一行人再次簇拥着他走向那片废墟，居然都穿着厚实的大衣，但大家却明显觉得寒风似乎更加刺骨了。
柳德海跟在李光耀身后半步的位置，面色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但眼底深处的寒意却比这腊月的天气更冷。
他知道胡佐民的政治生涯，恐怕已经提前结束了。
而双林县又是面临着如此的一个情况，县长接任书记肯定是行不通的。
甚至说整个领导班子都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这个县委书记只能从外面调。
可放眼全市的领导干部当中，既有能力又符合条件的干部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徐天华，只是安康线马上要到了出成绩的时候。
这个时候把徐天华调过来，处理的好自然没得说。
可若是处理不好的话，不仅会丢掉安康县那边的政绩，说不定还会在双林县这边栽上一个跟头。
实在是过于的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