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市，东海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
刘亮瘫坐在客用沙发上，原本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灰败和愤懑。
刘亮扯了扯脖子上似乎过于紧绷的领带，声音带着哭腔道：“姐夫！他徐天华也太狠了！”
“太霸道了！”
“一声不吭，直接就把我和柳思铭给撸到底了！”
“市人大法制委员会？那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个养老等退休的冷衙门！”
“我这才多大岁数？我的前途……我这辈子算是让他给毁了！”
刘亮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臂。
“我们不就是……不就是想保住安年吗？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直接把锅端了！他这是完全不讲规矩，是要跟我们撕破脸啊！”
沈天行坐在宽大的老板椅后，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他听着刘亮的哭诉，心中同样恼火徐天华的雷霆手段，但这股火气被他很好地压制在平静的外表之下。
“好了！”
沈天行出声打断，语气沉稳的说道：“事已至此，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徐天华这一手，是够狠辣，我确实也没料到他会直接掀桌子。”
沈天行站起身，走到刘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抚。
“不过，天还没塌下来。”
“人大就人大吧，暂时避避风头也好。”
“工资待遇少不了你的，换个清闲位置，未必是坏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别自乱阵脚。”
刘亮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不甘，但看着沈天行镇定自若的样子，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沈天行走回座位，眼神闪烁，显然已经有了新的盘算。
“徐天华那边，硬碰硬不明智。”
“看来，得找个有分量的中间人说和说和了。”
几天后，一家私密性极佳的高档餐厅包房内。
沈天行做东，宴请现任市人大副主任赵建华。
沈天行这边，除了他自己，还带了一位容貌姣好，身材婀娜的女秘书作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上的气氛还算热络。
沈天行举起杯，敬向赵建华道：“赵主任，感谢您赏光。”
“您是老领导，老前辈了，在东江市政法系统德高望重，我们这些后辈，一直都非常敬仰您啊。”
赵建华哈哈一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却似有似无地瞟向沈天行身边那位正在为他布菜的女秘书。
“哎呀，天行啊，你太客气了。”
“老喽，不中用喽，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干劲足啊。”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位秘书小张，真是又漂亮又能干，瞧这菜夹的，都知道我爱吃这口，哈哈！”
女秘书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娇嗔道：“赵主任，您就会取笑我。”
沈天行见机会来了，顺势想将话题引向正轨。
“赵主任，您虽然不在政法委了，但威望还在。”
“现在市里有些工作，特别是政法口，可能沟通上存在一些误会，要是能有您这样的老领导从中……”
沈天行话还没说完，赵建华忽然用手点了点女秘书，对着沈天行挤眉弄眼地说道：“诶，天行，我跟你讲个笑话。”
“说是有个老干部退休了学用电脑，想跟老伴视频，结果捣鼓半天没弄好，急得满头大汗。”
“他小孙子跑过来看了一眼，说：爷爷，您把摄像头对准烟灰缸了！”
“哈哈哈，你说这老家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桌上几人都配合地笑了起来，气氛再次被引向轻松。
沈天行也只好跟着笑了笑，心里却暗骂这老狐狸滑不溜手。
又过了片刻，沈天行再次尝试，这次他暗示得更明显一些，轻轻拍了拍女秘书的手背，对赵建华说道：“赵主任，小张这孩子确实不错，细心，懂事。”
“我看您平时工作也忙，身边没个得力的人照顾。”
“要是您不嫌弃，让她去您那边当个贴身秘书，照顾一下您的起居，我也放心。”
这话里的意思，几乎已经是赤裸裸的进贡了。
女秘书低着头，耳朵根都红了，不敢说话。
赵建华闻言，眼睛眯了眯，脸上的笑容更盛，却突然拿起公筷，夹了一大块油腻的红烧肉放到沈天行碗里。
“哎哟！天行你太关心我这个老头子了！”
“不过我可消受不起这样的美人恩啊，家里那口子非得跟我急眼不可！”
“来来来，吃菜吃菜！”
“这红烧肉做得地道，肥而不腻，你快尝尝！”
“要说这做饭啊，还是得火候到位，就跟咱们做事一样，不能操之过急，对吧？”
赵建华再一次，用插科打诨和不着边际的闲聊，将沈天行试图拉回正题的努力轻松化解。
整个饭局，沈天行所有关于徐天华，关于当前局势的试探，都被赵建华用各种荤素搭配的段子和无关紧要的话题给挡了回来。
主打一个左右而言他，滴水不漏。
饭局结束时，赵建华喝得满面红光，亲切地握着沈天行的手，说着以后常聚，有事说话之类的客套话。
但在沈天行看来，这次精心安排的说和饭局，效果几乎是零。
看着赵建华离去的背影，沈天行的脸色在包厢门口昏暗的灯光下，渐渐沉了下来。
这老狐狸，显然是不打算为了他沈天行，去触徐天华的霉头了。
东江市某高档歌舞厅包厢内，灯光暧昧，音乐声震耳欲聋。
刘亮半靠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领带歪斜，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脸上带着几分醉意和挥之不去的郁气。
自从被调到人大，他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仿佛提前进入了退休生活。
“舅舅，别耷拉着个脸嘛！到了这儿，就是寻开心的！”
沈安年搂着一个穿着黑色吊带短裙，身材火辣的女孩，笑嘻嘻地凑过来，将一杯斟满的洋酒塞到刘亮手里。
“今天这几个妹妹，可是我精挑细选的，绝对合您口味！”
沈安年说着，对坐在刘亮身边的两个女孩使了个眼色。
左边那个穿着紧身包臀裙，曲线毕露的女孩立刻娇笑着贴了上来，柔软的身体几乎靠在刘亮身上，嘴里吐气如兰。
“刘哥～”
“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嘛，来，妹妹陪您喝一杯，保证让您忘掉所有烦恼～”
右边那个女孩则穿着一袭低胸的红色连衣裙，深壑若隐若现，她拿起一颗葡萄，作势要喂刘亮。
“就是呀刘哥，年哥可是吩咐了，一定要把您伺候好。”
“您看这地方，灯红酒绿，软玉温香，不比您在办公室看那些枯燥的文件强多了？”
刘亮被两个香喷喷，软绵绵的女孩围着，耳边是娇嗲的声音，鼻尖萦绕着浓郁的香水味，加上酒精的催化，多日来的憋闷似乎真的消散了不少。
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手不自觉地揽住了右边女孩的腰肢，引得女孩一阵娇笑。
沈安年见状，更加得意，他搂着自己的女伴，嘴巴凑到刘亮耳边，带着男人都懂的笑意。
“舅舅，怎么样？”
“这俩妞儿不错吧？”
“听说功夫都好得很，尤其穿红裙子那个，外号小野马，骚得很，待会儿让她好好给您降降火！保证比舅妈带劲一百倍！”
沈安年怀里的女孩娇嗔地捶了他一下道：“年哥你真坏！哪有这么说人家的！”
沈安年哈哈一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宝贝儿你不骚，你只是比较热情，哥哥我最喜欢你的热情了！”
刘亮被这露骨的对话和周围暖昧的气氛弄得心头火起，加上酒精上头，也开始放浪形骸起来，手在女孩身上不老实地游走。
女孩们也是久经沙场，不但不恼，反而更加卖力地迎合。
娇声软语，场面十分香艳。
就在刘亮意乱情迷，几乎要把持不住，准备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包厢门嘭的一声被猛地撞开！
“警察！临检！所有人双手抱头，靠墙站好！”
音乐戛然而止，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包厢。
刘亮和沈安年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
几个陪酒女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缩成一团。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警服，肩章显示其职级的警官带着几名警员走了进来，目光冷峻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
当他的目光落在脸色惨白试图用手挡住脸的刘亮身上时，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笑容。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市人大法制委员会的刘亮，刘大主任吗？”
警官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道：“怎么？不在人大研究法制，跑到这歌舞厅来深入基层，体验生活了？”
刘亮抬起头，看清来人的脸时，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
张彪！
以前市公安局后勤服务中心主任，因为不肯在采购上配合他刘亮虚报价格，被他找了个由头整得很惨，差点脱了警服。
没想到……这家伙不知道走了什么运，不仅没滚蛋，反而摇身一变，成了治安管理支队的支队长！
今天竟然落到了他的手里！
沈安年还想摆出他公子哥的架子，强作镇定道：“喂！你们哪个派出所的？”
“知道我是谁吗？我爸是沈天行！”
张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对手下挥挥手，冷冷地道：“管你是谁爹！全部带走！”
“哦，重点照顾一下咱们这位前刘副局长，现人大刘主任！”
“让他好好回忆回忆，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的程序！”
刘亮听着张彪那刻意加重的前副局长和重点照顾，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