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帽子那边暂时稳住的弦儿刚松了没两天,财哥这头老狐狸就嗅着味儿找上门了。
这天下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小弟探头进来:“皮哥,财哥来了,说想见您。”
财哥?我心里一动。上次胖子提过一嘴,我给晾着了,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直接找上门了。
“让他进来吧。”我对小弟点点头,然后示意胖子和阿文,“你们先忙你们的。”
几分钟后,财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还是那副暴发户的派头,金链子,玉戒指,梳得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他脸上堆着笑,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在我对面坐下。
“皮老弟,好久不见。”财哥打着哈哈,自己从口袋里摸出雪茄,剪掉头,点燃,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财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靠在椅背上。对他,我用不着太客气。上次他想在我场子放数,那副吃定我的嘴脸,我可没忘。
“哎,这话说的,想老弟你了,过来看看不行吗?”财哥吐着烟圈,眼睛眯着,像只老狐狸,“听说前阵子老太太身体不适?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消息真灵通。我淡淡回了句:“劳财哥惦记,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家身体要紧。”财哥假惺惺地关心了两句,话锋一转,“老弟最近可是风生水起啊!谢广豪和九爷在你这里都没有面,了不得,现在关外那片,谁不知道你阿皮的名号?”
他这是在捧我。我听着,没接茬,等他下文。
果然,他见我不为所动,自己干笑了两声,往前凑了凑身子,压低了点声音:“老弟,哥哥我今天来,还是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不过这次,跟上次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我挑了挑眉。
“上次呢,是哥哥我想借你的宝地发财,格局小了。”财哥摆摆手,“这次,我是看好老弟你这个人,有魄力,有手段,前途无量,哥哥我手里呢,别的不多,就是还有点闲钱。放在银行里,那点利息,还不够塞牙缝的。”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我的脸色,继续说:“所以啊,我想着,咱们可以换种合作方式。我出资金,低息的,比银行高不了多少。你呢,拿着这些钱,去放!利润嘛,咱们分成。你七,我三!”
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我看着他,心里快速盘算着。他出钱,我放贷?利润我拿大头?听起来,条件比上次优厚太多了。几乎是把钱送上门给我用。
但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财哥,你这条件,听着是挺诱人。”我缓缓开口,“不过,我这人手底下兄弟是多,但让他们看场子、打架还行,搞放贷这种精细活儿,怕是玩不转。再说了,放贷收不回来,成了烂账,这损失算谁的?”
“哎,老弟你太谦虚了。”财哥连忙摆手,“你现在兵强马壮,阿斌那小子往外一站,就是金字招牌,谁敢欠你的钱不还?至于风险嘛”他拖长了音调,眼里闪着光,“既然是合作,风险当然共担。真要有烂账,按比例承担。不过我相信以老弟你的本事,烂账肯定不多。”
他这话,半真半假。相信我的本事是真,但“风险共担”恐怕就是个说辞。他真正的目的,恐怕不是那三成利润。
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看穿他笑容背后的算计。“财哥,你绕这么大圈子,又是低息资金,又是让我拿大头……图什么?就为了那点利息差?”
财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意味深长:“老弟是聪明人。我也不瞒你,我看中的,是你现在的势头,还有你这块招牌的‘干净’。”
“干净?”我嗤笑一声,“财哥,你跟我谈干净?”
“哎,此干净非彼干净。”财哥压低声音,几乎是在耳语,“我知道你的规矩,黄和赌你沾,但毒,你绝对不碰。这在道上,就是一股清流啊。现在上面风声紧,我那些钱的来路嘛,你也知道,不太方便见光。放在你这里,通过你的渠道放出去,收回来的,再从你的会所走一趟,可就是‘干净’的钱了。你这块牌子,现在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我明白了。绕来绕去,还是想洗钱。
“老弟,这可是双赢啊!”财哥见我不说话,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解决了资金问题,可以更快地扩张,巩固地盘。我呢,也解决了我的难题。咱们各取所需,合作共赢!”
我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没有立刻回答。
财哥的提议,像是一块涂着蜜糖的毒药。蜜糖是唾手可得的庞大资金,有了这笔钱,胖子头疼的现金流问题立刻就能缓解,很多之前不敢想的事情,比如进一步整合关外的势力,甚至涉足一些更“白”的产业,都有了操作空间。这诱惑,太大了。
但毒药呢?就是财哥这个人,以及他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钱。跟他绑在一起,随时可能被他那些烂账和仇家牵连。
更重要的是,用了他的钱,就等于被他掐住了脖子。以后很多事情,恐怕就由不得我自己做主了。
“财哥,”我沉吟良久,终于开口,“你的提议,我听到了。说实话,很动心。”
财哥眼睛一亮。
“但是,”我话锋一转,“这事儿不小,牵扯太多。我得跟兄弟们商量一下,好好掂量掂量。毕竟,这关系到我们这么多兄弟的饭碗和身家性命。”
财哥脸上的喜色淡了下去,但很快又堆起笑容:“理解,理解。谨慎点是应该的。那老弟你好好考虑,我等你消息。”他站起身,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不过老弟,机会不等人啊。现在这形势,谁有资金,谁就能抢占先机。”
他这话,带着点催促,也带着点威胁。
我站起身,送他到门口:“财哥慢走,考虑好了,我让胖子联系你。”
送走财哥,我重新坐回椅子上,点了一支烟,心里乱糟糟的。
胖子阿文走了进来。
“哥,财哥又来谈合作?这次是什么条件?”胖子急切地问。
我把财哥的提议跟他们复述了一遍。
“他出钱,我们放贷?我们拿七成?”胖子眼睛都瞪大了,呼吸有些急促“哥,这……这条件太好了吧!要是真有这笔钱,咱们现在的困难”
阿文却显得冷静很多,他推了推眼镜:“条件是好,但财哥的目的不纯。他是想洗钱。哥,跟这种人合作,风险太大。等于我们替他扛雷。”
“我知道。”我吐出一口烟,“但他说的也没错,我们现在确实缺钱。扩张要钱,稳住新地盘要钱,养活这么多兄弟也要钱。光靠场子这点流水,有点难。”
阿斌这时也闻讯赶了过来,一听这事,立刻来了精神:“大哥,我觉得能干!财哥那老小子有钱,咱们正好缺钱,拿他的钱,办咱们的事,有啥风险?在圳城这一亩三分地,谁敢动我们?白道那边,王警察不也默认咱们的存在了吗?”
“阿斌,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阿文反驳道,“洗钱是重罪!一旦出事,就不是王警察打个招呼能摆平的了。而且,用了财哥的钱,我们很多行动就会受制于人。”
“怕个鸟。”阿斌不以为然,“咱们小心点就是了,那么多人都这么干,也没见谁出事!”
胖子的态度比较暧昧,他既垂涎那笔资金,又担心风险:“皮哥,要不,咱们可以跟他合作,但是把规模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只动用一部分资金,而且放贷对象严格筛选,尽量降低风险?”
我看着他们三个,心里清楚,这件事最终还得我来拿主意。
一边是快速扩张、解决眼前困境的巨大诱惑,一边是与虎谋皮、可能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个决定,很难。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挥了挥手“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
办公室剩我一个人。
我突然想起老田的话,到了我这个程度,一定要以利益为重,细想,也不无道理。
如果现在我养不起这帮兄弟,谁又会喊 我一声皮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