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彩的盘子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每天看着胖子报上来的流水数字,心里头那点因为财哥和内部隐患带来的烦躁,都能被暂时压下去一会儿。
钱是英雄胆,这话真不假。以前抠抠搜搜算计着每一分钱怎么花的日子,好像已经很久远了。
场子和会所的生意也借着这股“财气”,更加红火。以前还需要阿文绞尽脑汁去维护的客户关系,现在不少人主动贴上来,递烟敬酒,话里话外都带着巴结。
连王帽子最近来“巡查”的频率都低了些,不知道是确实没事,还是他也感受到了我们这股正在上升的“势”,选择了暂时观望。
这天下午,我正和阿文在会所顶楼办公室,商量着怎么把新归拢过来的那些六合彩网点管理得更规范,避免出乱子。
阿文建议搞个简单的培训,统一写单格式和资金上交流程,再定几条铁规矩,比如最后下注时间,最后交钱时间等。
“是得立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表示赞同,“这事你牵头弄个章程出来,到时候让胖子从财务角度也把把关。”
正说着,我的另一部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这部手机是备用号,知道的人极少,只用于最隐秘的联系。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我心里微微一紧,对阿文做了个嘘的手势,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但没有立刻说话。
电话那头也很沉默,过了大概五六秒,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
“阿皮?”
对方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语气平静:“你哪位?”
“我是谁,不重要。”对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重要的是,你最近,吃相太难看了。”
我眼神一凝,握紧了手机:“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六合彩的盘子,不是你这么吃的。”那个声音不紧不慢“你垄断的那片地方,以前,是龙叔的。年轻人想发财,理解。但不懂规矩,容易撑着。”
龙叔?这个名字像一块冰砸进我心里。胖子之前调查九爷的时候,隐约提过一嘴,说九爷上面好像还有个更大的庄家,能量不小,但具体是谁,一直没摸清楚。难道就是这个“龙叔”?
“龙叔?”我故意带着点疑惑反问,“我没听说过这号人。我做我的生意,好像没碍着谁吧?”
“哼。”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的冷笑,听得人头皮发麻,“没碍着?你断了别人的财路,就是最大的碍事。龙叔让我给你带句话:立刻停止扩张,安安分分守着你现在那点地盘。另外,把你那边六合彩利润的三成,作为‘孝敬’,按月交上来。以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三成利润?按月孝敬?我操他妈的!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我们拼死拼活打下来的市场,流血流汗整合的资源,他上下嘴皮一碰就要拿走三成?
一股火直冲脑门,但我强行压住了。对方来路不明,但口气这么大,直接点出“龙叔”,恐怕不是虚张声势。
“龙叔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不过,这利润是我们兄弟拿命拼来的,三成孝敬,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再说了,龙叔是前辈,要是愿意交个朋友,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合作的方式有很多种。”
“你没资格谈条件。”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我“话,我已经带到了。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如果没有收到‘孝敬’,或者发现你还在继续扩张,后果,自负。”
说完,根本不等我回应,电话里直接传来了忙音。
“嘟…嘟…嘟…”
我举着手机,站在窗前,愣了一下,龙叔,会不会是刘三手那个老板,刘姐口中的那个龙哥?
“皮哥,怎么了?”阿文察觉到不对劲,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来了个电话,说我们动了别人的蛋糕。一个叫‘龙叔’的,要我们上交三成六合彩的利润,作为孝敬。”
“龙叔?”阿文脸色也变了。“我好像听说过一点,是盘踞在市区的一个老牌庄家,根很深,据说跟上面都有联系。”
“不是亲自,是个传话的。”我走到酒柜前,倒了小半杯威士忌,一口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口气很硬,只给三天时间。”
阿文眉头紧锁:“三成,这简直是吸血,我们辛辛苦苦。”
“他知道我们辛苦,所以才敢这么要价。”我打断他,眼神冰冷“他觉得我们刚起来,根基不稳,能吃定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答应他?”阿文试探着问。三成利润不是小数目,但如果能用钱买个平安,似乎也不是不能考虑。
“答应?”我冷哼一声“今天答应三成,明天他就敢要五成,后天就敢把我们一口吞了。这种老狐狸,你退一步,他就进一步,直到把你吃干抹净。”
“可,可龙叔这种级别的,我们恐怕。”阿文脸上露出担忧。
“他什么级别?玉皇大帝?”
我想起刘姐说的,不要动不动就找这个,找那个。
既然开口谈钱,就什么都有商量的余地。
“怕也没用。”我放下酒杯,看着阿文“人家已经找上门了,躲是躲不掉的。胖子呢?把他和阿斌都叫来!”
没多久,胖子和阿斌都赶到了办公室。我把接到警告电话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
“操他妈的龙叔,什么东西!敢跟我们要孝敬?”阿斌一听就炸了,猛地一拍桌子,眼睛瞪得溜圆,“三成?他怎么不去抢,大哥,别搭理他,他敢伸爪子,我就给他剁了。”
阿斌的性格,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压着不去处理他团队问题的主要原因。
只要是我遇到事,他真上。
胖子则是一脸凝重:“龙叔,这下麻烦大了。我早就听说这人背景很深,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咱们现在虽然势头不错,但跟他硬碰硬,恐怕是以卵击石啊。要不,我们先答应下来,暂时稳住他?等我们实力再强点?”
“稳住他?拿什么稳?真给他三成利润?”阿斌梗着脖子反对“胖子你他妈就是胆子小,咱们现在兵强马壮,怕他个鸟,他龙叔是厉害,但在咱们这一亩三分地,我就不信他敢怎么样。”
“斌哥,这不是逞强的时候!”胖子也急了,“龙叔不是九爷那种粉里面混的,他要是动用白道的关系”
“白道怎么了?王帽子现在不也跟咱们相安无事吗?”阿斌不以为然的说道。
“王帽子跟龙叔能比吗?层级差远了。”胖子反驳。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我猛地喝了一声:“都闭嘴!”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阿斌粗重的喘息声和胖子焦虑的眼神。
我看着他们,一个激进主战,一个保守主和。这正是我们内部面临的困境缩影。
“吵能解决问题吗?”我目光扫过他们,“龙叔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这就是宣战。不管我们愿不愿意,这场仗,已经开始了。”
我走到他们两人中间,语气沉重:“打,我们现在可能打不过,硬碰硬损失会很大。和,就是慢性自杀,今天割肉,明天放血,直到我们被吸干。”
“那皮哥,你的意思是?”胖子看着我。
我沉默了片刻,脑子里飞速权衡着各种利弊。直接拒绝,龙叔的报复恐怕立刻就会到来。直接答应,后患无穷。或许可以拖?或者,找一个更巧妙的应对方式?
“阿文,”我转向一直没说话的阿文“你人脉广,想办法,用最隐蔽的方式,摸一摸这个龙叔的底。越详细越好!他主要靠什么起家?核心产业是什么?跟哪些关键人物关系密切?有没有什么弱点或者对手?”
“明白,我尽力去查。”阿文郑重点头。
“谢斌,”我看着依旧愤愤不平的谢斌,“把你的人给我约束好了,最近都收敛点,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主动惹事。但是,各个场子和六合彩网点的安保,给我提到最高级别,防止有人捣乱,尤其是你手下那些兄弟,告诉他们,就连上厕所的时候 都要把家伙挂在J8上。”
阿斌咬了咬牙,还是应道:“知道了,哥!”
“都去忙吧。”我挥了挥手,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三人离开后,我独自站在办公室中央。
三天。
龙叔只给了三天时间。
这三天,将决定我们是跪着生,还是站着死,或者,找到一条险中求存的夹缝。
我拿起那部备用手机,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
想一口吃掉我?
那也得看看,你的牙口够不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