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眼神开始发亮的傻柱：“石墨本身有润滑性，均匀分布在耐磨的青铜基体里，相当于把固体润滑剂做到了零件内部！这东西做成的衬套，自润滑性好，摩擦系数低，耐磨损，而且对轴的磨损也小！更重要的是——”
他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众人：“它的材料，铜粉、锡粉（青铜成分）、石墨粉，都不算特别稀缺，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搞到，或者找替代品！生产工艺，主要靠粉末压制和烧结，对咱们现有设备改造一下，完全有可能实现！不受制于人！”
这一番话，如同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瞬间照亮了新的方向！
“自润滑……粉末冶金……”傻柱喃喃自语，他不懂深奥的化学原理，但他听懂了“自己搞”、“不受制于人”这几个字，更听懂了这东西可能带来的性能优势！他猛地一拍大腿，“师父！这法子绝啊！咱们要是搞成了，以后还怕他什么轴承钢珠卡脖子？！”
于莉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商业嗅觉敏锐的她立刻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李哥！如果这个‘石墨青铜衬套’真像您说的那么好，那它不仅仅能解决我们眼前的危机，甚至可能……成为一个比轴承更有特色、更有竞争力的新产品！尤其是在一些不太追求极限转速，但要求耐用、免维护的农具、小型机械上！”
连张师傅和王师傅这两位老师傅，也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浓厚的兴趣和跃跃欲试。“李干事，这粉末压制和烧结，听着是条新路子！咱们厂里那台老冲床改一改压力，再砌个小型的烧结炉，说不定真能试试！”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逆转！从之前的沉闷焦虑，变成了充满挑战欲和创造力的兴奋！
“但是，”李青云适时地泼了点冷水，让众人冷静，“想法是好的，实现起来有难度。粉末配比、压制压力、烧结温度和时间，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大量试验来确定。很可能失败很多次，浪费不少材料。”
“怕什么！”傻柱第一个梗着脖子喊道，“师父，我带人干！不就是试验嘛！咱们最不缺的就是琢磨的劲头！总比被人卡着脖子等死强！”
“对！李哥，咱们干！”于莉也坚定地表态。
两位老师傅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李青云一锤定音，“那我们就成立个临时技术攻关小组！柱子，你牵头，张师傅、王师傅协助，负责工艺试验和设备改造！于莉，你负责搜寻采购所需的粉末原料，同时跟农具社那边沟通，说明情况，争取一些研发时间和理解！阎老师，你协助柱子，做好所有试验数据的记录！”
“是！”众人齐声应道，斗志昂扬。
接下来的日子，“青云机械加工厂”仿佛变成了一个大型实验室。角落里的那台旧冲床被傻柱带着人拆了装，装了拆，捣鼓着加装压力控制和模具。一个小型的、用耐火砖砌成的简易烧结炉也在空地上搭建起来。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切削液的味道，还有金属粉末和石墨粉混合的独特气味，以及烧结炉点燃时散发的淡淡烟火气。
失败，是家常便饭。
粉末配比不对，压出来的胚体一碰就碎。
烧结温度高了，零件变形氧化；温度低了，又烧结不牢固，强度不够。
压力控制不稳，密度不均匀……
一堆堆的废品被清理出来，记录本上写满了各种失败的数据和现象。但没人气馁。每一次失败，李青云都会带着傻柱他们一起分析原因，调整参数。他那套系统的理论知识，结合傻柱等人丰富的实践经验，在不断试错中，一点点逼近着成功的彼岸。
而于莉那边，也带来了好消息。她通过之前织下的人脉网，找到了一个区里小化工厂的老师傅，能搞到符合要求的铜粉、锡粉和石墨粉。虽然量不大，价格也略高，但保证了试验的持续性。农具社那边，在于莉诚恳的沟通和展示了部分试验进展后，也表示理解，同意将交货期适当延后，并对此“自研新部件”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这天傍晚，又一批试件从烧结炉中取出。傻柱小心翼翼地用卡尺测量着尺寸，又拿起一个，放在简易的测试台上进行耐磨和强度测试。
当测试结果出来，显示数据终于稳定地达到了设计要求的底线时——
“成了！师父！这次真的成了！！！”傻柱举着那个乌黑发亮、泛着金属光泽的“石墨青铜衬套”，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厂子里狂奔大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
整个厂子瞬间沸腾了！
工人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那个小小的、却凝聚了无数心血和智慧的新部件，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成就感和自豪！
几天后，农具社负责技术和采购的两位同志——一位是姓赵的老师傅，一位是姓钱的股长，如约来到了“青云”厂进行验收。
验收就在厂房空地进行。当傻柱将最后一个传动箱总成组装完毕，放到测试台上时，赵师傅和钱股长都围了上来。
钱股长看着传动箱两侧那乌黑、与常见滚珠轴承截然不同的衬套结构，眉头就皱了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任：“于莉同志，何师傅，你们这……这搞的是什么名堂？我们订单上要的是滚珠轴承，你们怎么给换成了这黑乎乎的……轴套？这玩意儿能行吗？别是糊弄我们吧！”
赵师傅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也满是怀疑，拿着扳手这里敲敲，那里看看。
傻柱一听就急了，梗着脖子想辩解，被于莉一个眼神制止。
于莉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不慌不忙地说：“钱股长，赵师傅，您二位别急。这是我们‘青云’厂为了应对近期轴承供应不稳定，特地研发攻关出来的新型‘石墨青铜自润滑衬套’。您别看它其貌不扬，性能上，可比普通的滚珠轴承更适合贵社农具的工况。”
“自润滑？吹得挺玄乎！”钱股长嗤笑一声，“这东西，摩擦大，效率低，老掉牙的技术了！能跟我们用的轴承比？”
“是不是吹嘘，一试便知。”李青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语气平静，却自带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场。他对着傻柱点了点头：“柱子，上测试台，满载，连续运行。”
“好嘞师父！”傻柱立刻启动测试设备。传动箱连接上电机，在模拟农具实际工作的负荷下，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起初，钱股长还抱着挑刺的心态，紧盯着传动箱，仿佛随时能听到卡死或者异响。赵师傅也凑得很近，耳朵几乎要贴到箱体上。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传动箱运行得极其平稳，只有电机低沉的嗡嗡声和齿轮咬合的均匀嘶嘶声，预想中的剧烈摩擦噪音根本没有出现！
“咦？”赵师傅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示意傻柱停机，然后不顾油污，伸手摸了摸衬套所在的轴头位置——只有微微的温热，远低于普通轴套运行一段时间后的烫手程度！
“这……这摩擦生热确实小很多啊！”赵师傅忍不住惊叹。
“光发热小没用，得看耐不耐磨！”钱股长还在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