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楚大夫抚掌而笑,清癯的脸上皱纹舒展开来,露出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欣慰之色。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眼神坚定的少年,朗声道:“从今日起,你秦枫,便是我楚云河门下第二个正式弟子!老夫漂泊半生,能在此地收到你这般心性的弟子,亦是缘分。说不得,你便是老夫的关门弟子了!”
“关门弟子”四字一出,立在一旁的小春和刘大都微微动容,看向秦枫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不同。这意味着师父对其寄予了极高的厚望。
拜师仪式虽因环境所限一切从简,却在楚大夫的要求下丝毫不失庄重。回春医馆的后堂,平日里是楚大夫问诊休憩之所,此刻烛火通明,药香袅袅,竟也透出几分肃穆。秦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仔细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藏青色劲装——这是他现在最好的一身衣服了。随后,他面向端坐于太师椅上的楚云河,撩起前襟,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每一次叩首,额头轻触冰凉的地面,都仿佛是一种誓言与责任的烙印。
“咚、咚、咚。”清晰的叩首声在寂静的堂内回响。
礼毕,小春端来一盏早已备好的清茶,素手微颤,眼中带着一丝好奇与祝福。秦枫双手稳稳接过茶盏,高举过眉,声音清晰而坚定:“师父,请用茶。”
楚大夫微微颔首,接过茶盏,揭开杯盖,轻轻吹开浮叶,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汤入喉,他放下茶盏,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礼成。秦枫,自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下了。”
“是,师父!”秦枫再次躬身。
礼成后,楚大夫对侍立在一旁、那位身材敦实、面容憨厚、一直默默关注着仪式进行的中年汉子招了招手:“刘大,过来。”
“师父。”刘大连忙上前一步,垂手听命。
“这是你新入门的师弟,秦枫。”楚大夫指了指秦枫,又对秦枫道,“这是你刘大师兄,入门比你早十年,性情敦厚,于医道基础扎实,你日后要多向师兄请教。”
“是,师父。”秦枫转向刘大,郑重地抱拳行礼,“秦枫见过刘大师兄,日后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刘大脸上立刻绽开朴实的笑容,显得有些局促又高兴,连忙抱拳还礼,声音洪亮:“恭喜秦师弟入门!指教不敢当,互相学习,互相学习!”他看向秦枫的眼神带着善意,显然对这位舍身救过小春的师弟颇有好感。
“刘大,你带秦枫去楼上客房,安顿一下。将医馆的日常规矩、作息时辰、各处的用处,都仔细与他分说清楚。”楚大夫吩咐道。
“师弟,请随我来。”刘大热情地在前面引路。
秦枫向楚大夫和小春再次行礼后,跟着刘大上了医馆的二楼。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二楼比秦枫那间家徒四壁的出租屋宽敞明亮太多,走廊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草药香气。
刘大推开一扇朝南的房门:“师弟,你就住这间。这间房之前偶尔用来堆放些不常用的药材,前几天师父吩咐我彻底打扫过了,被褥也都是新换洗的,你放心用。”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个衣柜,但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暖洋洋的。比起之前那个漏风漏雨的破屋,这里简直是天堂。
“多谢师兄费心。”秦枫真心实意地道谢。
“嗨,应该的。”刘大摆摆手,开始絮絮叨叨地交代起来,“医馆平日里辰时(早上七点)开门,酉时(下午五点)关门。除非有急症,否则不留夜诊。师父若没有特殊吩咐,我们需在卯时(早上五点)起床,于后院练功一个时辰,然后再开门迎诊。药材库房在东厢那边,里面有些药材比较珍贵或者……呃,有些危险,没有师父允许,千万不能擅动。还有啊,煎药的火候、捣药的力道,这些都有讲究,以后师兄慢慢教你……”
刘大说得仔细,秦枫听得认真,将一条条规矩和注意事项牢牢记在心里。他能感觉到,这位刘大师兄是个实心眼的老好人,心里也松了口气,有这样一个师兄,日后相处应当不难。
傍晚时分,医馆闭门歇业。后院的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一张方桌,楚大夫坐在主位,小春和刘大坐在一侧,秦枫坐在另一侧。桌上摆着几样家常小菜:一碟清炒时蔬,一碗红烧豆腐,一盆萝卜排骨汤,还有一碟咸菜。饭菜算不上丰盛,但热气腾腾,充满了烟火气。
小春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白天关于“胭脂味”的那点小插曲,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来了哪些有趣的病人,哪个小孩怕苦不肯吃药被她哄了半天,刘大偶尔憨厚地插几句话补充,引得小春咯咯直笑。楚大夫面带微笑,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目光扫过三个徒弟,眼中带着一丝满足。秦枫感受着这份久违的、属于“家”的温馨与安宁,连日来的奔波、紧张与伤痛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抚平了。他默默地吃着饭,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饭后,楚大夫将秦枫单独叫到了他的书房。
书房比前堂更加幽静,四壁皆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线装古籍,空气中药香混合着陈年墨香,沉淀着知识与岁月的气息。楚大夫示意秦枫坐下,自己则走到书架前,略一寻找,抽出一本厚实、纸张边缘已泛黄卷曲的书籍,封面上是用端正楷书写的《百草辩性·基础篇》。接着,他又从一个小巧的白玉瓶中,小心地倒出十粒龙眼大小、色泽暗红、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丹药,正是秦枫熟悉的“血气丹”。
楚大夫将书和丹药推到秦枫面前的桌案上,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缓缓开口:“这本《百草辩性》,乃是医道之基石。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药性亦然。你需从头学起,辨识百草药性,明了其阴阳寒热、升降浮沉之理,更要懂得君臣佐使、配伍禁忌。此乃济世救人之根本,亦是吾辈安身立命之所倚,切不可懈怠。”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十粒血气丹:“这些丹药,药性你应该已经知晓,于武者打熬筋骨、充盈气血有奇效,正适合你现阶段巩固根基。省着点用,药材来之不易。”
顿了顿,楚大夫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他仔细打量着秦枫,仿佛要将他看透:“我观你气息,沉稳内敛,气血运行旺盛而顺畅,已然稳固在武徒初期,甚至比许多在此境界沉浸一两年的武者根基更为扎实。看来,你靠着自己摸索,竟也成功踏入了武道门槛,并且……恢复速度异于常人。这份天赋、毅力,乃至……体魄,确实难得。”
秦枫心中微凛,知道自己的变化瞒不过师父这等高人法眼。他恭敬地垂下目光,谨慎答道:“弟子也是侥幸,受伤期间有所感悟,加之年轻,恢复得快些。”
楚大夫点了点头,并未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和秘密,他收徒看重的是心性品行。他只是提点道:“既然你已入门,便需知晓,武徒之境,重在打熬筋骨皮膜,导引气血,使之充盈澎湃,如江河汇流,为后续凝聚真气、开辟丹田打下坚实根基。你既有此等旺盛气血,又有血气丹辅助,只需戒骄戒躁,按部就班,勤加修炼即可。至于功法方面……”
他略一沉吟,“你若暂无合适的选择,为师日后可为你寻一门中正平和、根基稳固的内功心法。武道之初,根基最为重要,切忌贪图冒进,修炼那些看似速成实则隐患无穷的旁门左道。”
“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多谢师父!”秦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再次起身,深深一揖。这不仅是为赠书赠药,更是为这份毫无保留的指引与关怀。有了师父这座靠山和明确的道路,他相信,自己的武者之路,必将走得更加稳健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