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姜莱已经像被按了快进键的发条娃娃，在出租屋里掀起一阵忙乱的小旋风。她胳膊肘先撞到桌角，“嘶”地吸了口凉气，反手抓过充电线还在发烫的手机，连带鼓囊囊的充电宝一起塞进帆布包。那包带不知何时缠上半卷卫生纸，白花花的纸头随着她的动作晃悠，活像挂了串迷你幡旗。
桌角那只巴掌大的“招财金钵”陶瓷摆件晃了晃，姜莱瞥过去时，它正反射着窗外漏进来的微光。“太大太沉，带着碍事。”她果断把它推回原位，金钵底与桌面摩擦出“吱呀”一声，像在抗议被抛弃。
视线扫过墙角堆着的纸箱，突然在阴影里亮起来：那根灰扑扑的伸缩自拍杆！半年前买来拍美食vlog没坚持三天就闲置了，此刻金属杆身蒙着薄尘，顶端的小型补光灯蒙着层指纹，倒还能看出当初选它时特意挑的加粗款。
“完美！”姜莱一把抄起自拍杆，杆身“咔嗒”一声被她无意识拧开半节，又赶紧拧回去掂了掂，“坚固抗造，折叠起来塞包里不占地儿，补光灯还能照亮黑暗角落，必要时抽出来抡一下，物理防御直接拉满！”她得意地晃了晃杆身，利落地拆掉手机支架，把直播中的手机卡进自拍杆夹子。
画面瞬间切换成剧烈摇晃的第一人称视角，镜头先怼到天花板的霉斑上，又“哐当”一声扫过地板，差点给观众展示她脚上那双粉白相间、绒毛快掉光的旧拖鞋。
“咳咳，设备调试完毕。”姜莱清嗓子的功夫，手已经扯过桌上半包餐巾纸，抽一张摊平在膝盖上。马克笔是昨天外卖送的赠品，笔尖干涩，她使劲在纸上划了半天，才歪歪扭扭画出个符号：左边两道下垂的弧线像哭丧脸的眉毛，右边一堆乱码似的折线活像被猫抓过的二维码。
“便携式能量场稳定符，驱邪避秽，干扰退散！”她举着符纸对着镜头念念有词，声音忽高忽低，一半是装神弄鬼的严肃，一半是憋不住的笑意。
胶带是从快递盒上撕下来的，边缘毛毛糙糙，她胡乱往自拍杆中段一粘，刚松手，空调出风口的风就“呼”地吹过来，符纸边角立刻翘起来，在镜头前“呼啦呼啦”扇动，活像个挣扎的小旗子。
弹幕区瞬间被“哈哈哈”的浪潮淹没，连刷的表情都快把屏幕盖住：
【哈哈哈嗝】：家人们谁懂啊！自拍杆当法器，餐巾纸画符！主播这是把“穷鬼的智慧”玩明白了？[笑哭][笑哭][笑哭]
【牛顿的棺材板】：建议直接申遗！这物理防御+玄学加持的混搭，我物理老师看了能当场表演一个原地飞升！[捂脸]
【用户_黄皮子】：嘶...纸符贴金属杆上...这操作够野，老厂区阴气重得很，你这临时糊的玩意儿，怕不是风一吹就散，邪祟看了都得笑场...
【今天没吃香菜】：主播你的符画反了吧？怎么越看越像“招鬼符”啊！[惊恐]
这条吐槽刚飘过去，姜莱正手忙脚乱地按那快被吹飞的符纸，指尖突然触到自拍杆冰凉的金属，才想起另一件大事。她对着镜头猛地拔高音量：“黄十七！赶紧的——”话音卡壳在喉咙里，她尴尬地挠挠头，碎发被挠得乱糟糟，“哦豁，忘了这祖宗还没答应当我助理...”她清了清嗓子，把帆布包甩到肩上，包带的卫生纸蹭到脖颈，痒得她缩了缩脖子，“家人们！科学探险讲究安全第一！记得刷点‘护体能量’（就是礼物哈）给我加持！目标：西南老厂区！出发！”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她趿拉着拖鞋就往外冲，后脚跟的拖鞋差点飞出去，又被她脚趾蜷住勾了回来。
出租屋的门“砰”地撞上，镜头跟着她冲进楼道。昏黄的声控灯在镜头里明明灭灭，她每下一级台阶，“啪嗒啪嗒”的拖鞋声就撞在墙壁上反弹回来，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像敲在观众心巴上的鼓点。
直播画面剧烈摇晃着，能看到斑驳脱落的墙皮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墙根堆着的旧衣柜蒙着灰布，布帘被风吹得鼓起一角，像有人躲在里面悄悄窥探。突然画面猛地一沉，姜莱“哎哟”一声，镜头怼到楼梯扶手上，能看到她手指死死抓住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刚才下台阶时脚滑，差点整个人滚下去。
弹幕区彻底炸了锅，礼物特效和预警刷屏刷得看不清画面：
【前方高能预警】：主播看路啊！老厂区还没到，先在楼道整出工伤可还行！
【今天又丢钱了（VIp3）】：火箭已上架！找到猫立刻发射！主播你可千万别给我整出平地摔名场面！
【喵喵不吃鱼】：啊啊啊你的符！符纸边角已经飘起来了！快用唾沫粘住！[惊恐][惊恐]
【专业拆台三十年】：建议改名叫“狼狈探险实录”，主播这装备和身手，能活着到老厂区就算胜利！
姜莱低头瞥了眼自拍杆，餐巾纸符果然被刚才的趔趄晃得更松了，胶带边缘已经脱离杆身。她腾出一只手胡乱按了按，指尖触到纸符的瞬间，突然想起那股从下午就缠着她的阴冷感。
楼道窗户灌进来的风带着夏夜的闷热，吹得人后背发黏，可她指尖那股凉意却越来越清晰，像有条细冰线从指尖缠上来，顺着胳膊往心口钻，还带着股执拗的牵引感，一路往西南方扯。
“别催别催，这就粘好。”她咬着牙把胶带又往下按了按，帆布包在肩上颠得咚咚响，里面的充电宝硌着腰侧。镜头里闪过她匆匆下楼的侧脸，额角渗出细汗，眼神却亮得很，带着点兴奋和豁出去的莽撞。
弹幕区的礼物特效还在炸开，火箭和飞机的动画在屏幕上飞，夹杂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今天又丢钱了（VIp3）】：主播慢点！老厂区跑不了，你可别摔成表情包！
【一只路过的修勾】：前方高能！楼下转角有堆垃圾！小心绊倒！
【黄皮子本皮】：那股阴气...老厂区那边怕是不止丢只猫那么简单...主播真要去？
姜莱没看弹幕，她已经冲到一楼，推开单元门的瞬间，夜风裹挟着草木的潮气涌进来。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扬了扬下巴，拖鞋在水泥地上踩出轻快又仓促的声响：“放心！本主播专业着呢！家人们等着看好戏，哎哟！”话没说完，她又被门口的台阶绊了一下，这次镜头直接拍到地面的青苔，还好她反应快扶住了门框。
狼狈地站稳后，她对着镜头吐了吐舌头，把帆布包又紧了紧：“失误失误！正式出发！”
摇晃的镜头里，她趿拉着拖鞋穿过小区，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又在她跑起来时碎成一截一截。
远处西南方向的老厂区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没人注意到，她贴在自拍杆上的餐巾纸符，在夜风里又悄悄掀起一角，露出后面更模糊的阴影。
咸鱼主播的第一次正经外勤，就这么在观众的爆笑、担忧和零星的预警中，轰轰烈烈地奔向了那片藏着未知的老厂区。她不知道的是，那股被她戏称为“异常能量干扰”的阴冷感，远比她想象的复杂，老厂区生锈的铁门后，除了那只缩在管道里瑟瑟发抖的金渐层布丁，还有些沉寂了十几年的东西，正被她这阵“啪嗒啪嗒”的拖鞋声惊醒，在黑暗里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