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三年,六月二十五日。
东海之上,黑云压城。
自从舟山基地被“偷家”之后,郑芝龙这头受伤的海上霸主彻底暴怒了。他集结了麾下最精锐的“五虎游击”舰队,共计大小战船五百余艘,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浙江沿海重镇——宁波(及镇海口)。
他的意图很明确:既然抓不到那三艘滑溜的铁甲舰,那就拿陆地撒气!轰平宁波,封锁甬江口,让卢象升看看,没了他郑家的点头,片板不得下海,粒米不得出港!
镇海口(宁波出海口),招宝山炮台。
这里是守卫宁波的天然屏障,地形险要,扼守甬江咽喉。
此刻,赵云飞正举着望远镜,站在刚刚用水泥加固过的炮台掩体里,冷冷地注视着海面上那片密密麻麻的帆影。
“师长,来了!”一旁的团长李铁柱(现调任海防指挥官)有些兴奋地搓着手,“乖乖,这郑芝龙是把家底都搬来了吧?这船多得像下饺子似的。”
“多有什么用?”赵云飞不屑地哼了一声,“在海里我拿他们没办法,但只要敢靠近岸边……哼,木头渣子都给他扬了!”
在赵云飞的身后,原本破旧的明朝炮台已经被彻底改造。
古老的城砖外浇筑了一层厚厚的混凝土,甚至铺上了几层沙袋防震。而在炮位上,不再是那些生锈的佛朗机炮,而是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二十门105毫米岸防加农炮,以及四门从“超级臼炮”改进而来的200毫米重型榴弹炮。
这些大炮上面覆盖着伪装网,炮口低垂,像是一群潜伏的猛兽,静静地等待着猎物上门。
海面上。
郑家水师的前锋主将,是郑芝龙的义子、号称“飞天夜叉”的施福。他站在一艘高大的福船楼车上,看着远处静悄悄的招宝山,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传令!逼近三里!侧舷炮准备!”
“告诉弟兄们,给我狠狠地轰!把岸上的房子都给我炸平了!让这帮旱鸭子知道,海龙王发怒是什么后果!”
施福很自信。在这个时代,除了红毛鬼(荷兰人)的夹板船,没人能在火力上跟郑家叫板。至于岸上的守军?那些明军留下的破炮,射程顶多一里地,只能给战船挠痒痒。
五百艘战船排开了一字长蛇阵,如同一道移动的海上城墙,缓缓逼近海岸。
“三里到了!”
“开炮!”
“轰!轰!轰!”
郑家战船上的数百门火炮齐射。实心铁弹呼啸着飞向招宝山和镇海县城。
炮弹砸在城墙上,碎石飞溅;砸在民房上,瓦砾横飞。虽然声势浩大,但对于躲在混凝土掩体后面的晋军炮兵来说,这种精度的盲射几乎没有任何威胁。
“师长,打不打?”李铁柱急了,“他们都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了!”
“别急,放近点。”赵云飞沉住气,“咱们的炮弹金贵,得省着点用。等他们到了二里地,进入咱们的‘绝对杀伤区’再打!”
施福见岸上毫无反应,以为守军已经被炸懵了,更加嚣张。
“哈哈!一群缩头乌龟!”施福大笑,“传令!再近一点!抵近射击!掩护登陆部队抢滩!老子要去宁波城里抢娘们儿!”
郑家舰队开始加速,像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冲进了距离海岸一公里的死亡海域。
赵云飞看着进入标尺范围的敌舰,眼中寒光一闪。
“掀开伪装网!”
“目标:敌方旗舰及前锋大船!”
“所有火炮,急速射!给我打沉他们!”
“是!”
“刷啦——”
伪装网被掀开,露出了那些黑洞洞的炮口。
“轰——!!!”
大地颤抖。
二十四门重炮同时发出了怒吼。这声音比郑家几百门炮加起来还要沉闷、还要震撼。
现代化的长倍径火炮赋予了炮弹极高的初速。
第一轮齐射,就有八发炮弹命中了目标。
施福正举着刀指挥,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啸声,这声音和他熟悉的炮声完全不同。
“什么……”
“轰隆!”
一枚105毫米的高爆弹直接砸在了他那艘福船的甲板上。
并没有像实心弹那样砸个洞就完事,而是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整层甲板被瞬间掀飞,木屑变成了致命的弹片,横扫四周。施福被气浪震飞出十几米,重重地摔在桅杆上,一口鲜血喷出。
紧接着,是一枚200毫米的重型榴弹。
它击中了旁边的一艘主力战舰。
“咔嚓——轰!”
那艘五百料的大船,竟然被这一炮拦腰炸断!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将船上的火药库引爆。整艘船在几秒钟内化为了一团巨大的火炬,缓缓沉入海中。
“这……这是什么炮?!”
郑家的水兵们彻底懵了。他们从未见过威力如此恐怖、射程如此之远、打得如此之准的岸炮!
“还击!快还击!”施福挣扎着爬起来,嘶吼道。
但他们的实心弹打在岸上的混凝土工事上,只能留下一个个白点,或者是弹飞出去。而岸上的开花弹,每一发落下来,都是一场灾难。
“轰!轰!轰!”
晋军的炮兵越打越顺手。
短短一刻钟,郑家水师的前锋就有十几艘大船被击沉,海面上漂满了燃烧的残骸和惨叫的水兵。
“撤!快撤!退出他们的射程!”施福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不对称的屠杀。
郑家舰队狼狈地掉头,试图逃离这片死亡海域。
但赵云飞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想跑?”赵云飞冷笑,“传令炮兵,延伸射击!把他们赶到外海去!”
“另外,发信号弹!给徐司令报信!”
“砰!”
三颗绿色的信号弹升上高空。
这意味着——“猎物已受伤,正在向东逃窜”。
而在距离镇海口五十里外的茫茫大海上。
三艘一直保持无线电静默、关闭了烟囱排烟阀(减小黑烟)的铁甲舰,正在随波逐流。
徐尔觉站在舰桥上,看到了远处天空中那微弱的绿色光点。
“终于出来了。”徐尔觉放下望远镜,脸上露出了猎人的笑容。
“全舰一级战备!生火!加压!”
“咱们不去打他们的战舰,咱们去截他们的……粮道!”
根据情报,郑家这次出动,后面还跟着一支庞大的补给船队,满载着从福建运来的粮食和淡水,正停泊在舟山以东等待主力。
“师夷长技以制夷。”徐尔觉看着海图,“郑芝龙想封锁我们,那我们就先饿死他的舰队!”
“全速前进!目标——郑家补给船队!”
“呜——!!!”
三艘铁甲舰如同苏醒的巨兽,喷吐着黑烟,在海面上划出三道白色的航迹,向着郑家舰队的大后方迂回包抄而去。
傍晚时分。
狼狈撤退的施福舰队刚刚在舟山外海抛锚,准备休整,却突然发现,后方海域火光冲天。
“不好了!施将军!咱们的补给船队……被烧了!”
“谁干的?!”施福惊恐地问道。
“是那三艘黑船!它们像鬼一样冒出来,把咱们的运粮船全撞沉了!然后……然后又跑了!”
施福一屁股坐在甲板上,面如死灰。
前有重炮锁海疆,后有铁舰断粮道。
这仗,没法打了。
消息传回安平,郑芝龙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醒来后,这位海上霸主看着墙上的海图,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发现,那个曾经被他视为“旱鸭子”的晋国,正在用一种他完全看不懂的方式(岸防体系+破交战),一点点勒紧了他的脖子。
“卢象升……”郑芝龙咬牙切齿,“你够狠!”
“传令下去!所有船只,不得靠近海岸五里之内!所有商船,必须结伴航行!”
“还有……派人去台湾,找红毛鬼(荷兰人)!就说……我想跟他们谈谈‘合作’!”
既然自己打不过,那就引狼入室。郑芝龙为了保住海权,终于迈出了最危险的一步。
而这,也正中卢象升的下怀。
南京,总统府。
“好!”卢象升看着战报,拍案而起,“打得好!这一仗,把郑芝龙的嚣张气焰彻底打下去了!”
“执政官,傅青主来电,郑芝龙派人去台湾联络荷兰人了。”赵云飞汇报道,神色有些担忧,“若是红毛鬼插手,咱们的海军压力会很大。毕竟荷兰人的夹板船,火炮还是很犀利的。”
“荷兰人?”卢象升走到窗前,看着东方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们那点破船,在南洋欺负欺负土着还行。敢来中华海域撒野?”
卢象升转过身,目光坚定。
“正好,连他们一起收拾了!收复台湾,就在今朝!”
“传令李小宝!那个‘大家伙’(新式鱼雷或者更大的战舰)造得怎么样了?告诉他,别藏着掖着了,该拿出来晒晒太阳了!”
风暴还在继续,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