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傅恒奕陷入了某种诡异的纠结。
一方面，他咬牙切齿地回忆着那个叫cipher的陪玩是如何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话，恨不得把他拉进黑名单永世不见。
另一方面，他看着自己账号历史战绩里那一片绿油油的胜利标志，以及罕见地突破某个分段瓶颈的段位，心里又像是有只小猫在挠。
赢的感觉……真好啊。
尤其是被带飞躺赢的感觉。
虽然过程憋屈了点。
“啊啊啊！好烦！”傅恒奕把自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烦躁地滚了两圈。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秦安鹤。
“奕啊，上线不？今天状态好，咱俩双排冲一波！”秦安鹤的声音听起来元气满满，显然已经从被毒舌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傅恒奕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应道：“……行吧。”
一小时后。
伴随着又一声“defeat”的冰冷女声，傅恒奕和秦安鹤双双陷入沉默。
三连败。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
秦安鹤沉默了半晌，幽幽道，“奕啊，我忽然有点怀念那个说话不好听但能带我们赢的c神了。”
傅恒奕没说话，但他悲愤地看着屏幕上自己那惨淡的战绩，内心的天平正在剧烈倾斜。
尊严？
面子？
在掉星的残酷现实面前，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默默地、近乎悲壮地，再次点开了那个陪玩App。
【cipher】 的头像依然亮着，显示“空闲中”。
傅恒奕盯着那个头像，做了足足三分钟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下单。
这次，对方没有秒接。
傅恒奕的心莫名提了起来。
难道今天不接单？
或者……还在带别的老板？
一种微妙的、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的情绪涌上来。
就在他准备取消订单，另找一个陪玩时，订单突然被接受了。
游戏邀请立刻弹了出来。
傅恒奕深吸一口气，拉着秦安鹤再次进入了那个令人又爱又恨的队伍语音。
“喂？”
傅恒奕的声音有点虚，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嗯。”
依旧是那个冷淡的声线，听不出喜怒，“又是你们。”
简单的四个字，傅恒奕愣是听出了一丝“怎么又是你们两个菜鸡”的无奈感。
秦安鹤倒是很热情：“c神！晚上好晚上好！又来麻烦您了！”
“看出来了。”沈星辞淡淡应道，随手锁定了打野位，“老规矩，躺好，别送……尽量。”
傅恒奕：“……”
他就知道！
游戏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傅恒奕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cipher的话好像比上次更……刁钻了？
他走位失误被消耗了点血量。
cipher：“血量是用来维持生命的，不是用来给对面刷数据的，老板。”
他和秦安鹤配合失误，双双阵亡。
cipher（轻笑）：“二位这默契，殉情呢？”
他试图去打个buff，被buff拍死了。
cipher（沉默片刻）：“……需要我帮你报警吗？告这个野怪故意伤害。”
“你！”傅恒奕气得脸通红，却又无法反驳，只能无能狂怒，“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专心操作不行吗！”
“可以，”沈星辞操纵的英雄丝血反杀对面中野，语气毫无波澜，“但我一心二用的效率，似乎比老板您专心致志的效果要好那么一点。”
秦安鹤再次笑出猪叫：“哈哈哈哈！对不起奕子，但我真的忍不住……c神，你这嘴是淬了毒吗！”
傅恒奕气得想顺着网线爬过去跟他同归于尽。
但奇怪的是，在这种持续的精神攻击下，他反而没那么容易心态爆炸了，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操作虽然依旧下饭，但至少不会因为上头而送得更离谱。
又是在cipher的带领下轻松赢下对局。
结算时，傅恒奕看着自己那勉强及格的评分，竟然生出一种“我还不错”的错觉。
“还继续么？”沈星辞问。
“继续！”傅恒奕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好像……有点习惯了？
第二局进行到一半，傅恒奕放在桌上的另一个手机响了，是他哥哥傅恒琛的专属铃声。
“等一下等一下！我哥电话，我接一下！”傅恒奕赶紧喊道，游戏角色下意识地躲到了塔下。
“嗯。”沈星辞应了一声，操作着自己的英雄，顺手把想要越塔强杀傅恒奕的对面两人给宰了，动作干净利落。
傅恒奕拿起另一部手机，按下接听，声音瞬间变得又软又委屈：“哥~”
电话那头的傅恒琛声音温和带笑：“怎么了奕奕？听起来不太高兴？又打游戏输了？”
“才没有！赢着呢！”
傅恒奕下意识地反驳，随即更委屈了，“但是哥！我找了个陪玩，他技术是挺好的，但是他老是骂我！嘴特别毒！气死我了！”
他完全没注意到，游戏语音里，某个“嘴特别毒”的陪玩操作微微顿了一下。
电话那头的傅恒琛沉默了几秒，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哦？还有这种事？怎么骂你的？”
“他就说我菜！说我送！说我走位像人机！还说我补刀是捡人头！”
傅恒奕对着亲哥大倒苦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像极了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告状的小朋友。
秦安鹤在游戏里疯狂发“保护”信号，试图提醒他麦克风没关。
但傅恒奕毫无察觉。
沈星辞听着耳机里那小少爷委委屈屈，掰着手指头“控诉”自己的声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甚至能想象出对方此刻鼓着腮帮子，眼尾发红的样子。
好像……逗得有点过头了？
电话那头，傅恒琛忍着笑，安抚道：“好了好了，不生气。既然他技术好能带你赢，忍一忍？要不哥再给你打点零花钱，换个陪玩？”
“唔……”
傅恒奕犹豫了一下，小声嘀咕，“其实……他除了嘴坏……好像也还行……哎呀哥我先不跟你说了，打完这局再说！”
他怕再说下去，自己那点“虽然被骂但赢得很爽”的小心思就要暴露了。
匆匆挂断电话，傅恒奕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在游戏语音里。
队伍语音里一片死寂。
秦安鹤连大气都不敢出。
cipher也异常沉默，只是操作依旧犀利，不断收割着对面的人头。
傅恒奕的心一点点提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那个，”他试探性地开口，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刚……刚才……”
“听到了。”cipher冷淡的声音打断他，听不出情绪，“原来老板对我意见这么大。”
傅恒奕瞬间头皮发麻。
“既然这样，”沈星辞操纵的英雄回城，站在泉水里，语气平淡无波，“这单免费。以后不接您的单了，免得气着您。”
“别！”
傅恒奕脱口而出，声音急切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语音里又是一片寂静。
连秦安鹤都惊呆了。
傅恒奕脸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刚才说了什么？！
沈星辞也明显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
他原本只是想再逗他一下。
耳机里传来那小少爷细若游丝，带着明显窘迫和自暴自弃的声音：
“……其实……也、也没那么差……你……你玩得挺好的……继续吧……”
说完这句，傅恒奕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彻底装死，盯着自己的屏幕，手指僵硬地操作着角色，看都不敢看麦克风图标一眼。
沈星辞看着游戏里那个突然变得异常“乖巧”，甚至有点同手同脚的射手，终于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不同于之前的嘲讽，低沉而愉悦，清晰地透过耳机传了过来。
傅恒奕耳朵尖唰一下就红了。
“好。”沈星辞止住笑，声音里却依旧带着未散尽的笑意，听起来竟然没那么冷了，“如您所愿，老板。”
接下来的时间，傅恒奕全程自闭，一言不发。
沈星辞也难得地没有再毒舌。
只是偶尔，在傅恒奕打出一些还算不错的操作时，会简短的给个信号。
“进攻！”
“干得漂亮。”
傅恒奕看着那简单的信号提示，心里那点窘迫和尴尬，竟然奇异般地一点点转化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窃喜。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真的有点m倾向了？
傅小少爷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