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来翊坤宫。”苏郁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做什么?”
“自然是……”
“我来了月事。”
“那我去找你,给你揉肚子。”
宜修指尖猛地一颤,刚含进嘴里的蜜饯差点滑下去,她转头瞪了苏郁一眼,耳尖却悄悄泛了红。“没个正形,这是在慈宁宫。”
苏郁低低笑出声,指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声音压得更低,“怕什么,左右没人听见。你上次来月事,疼得直冒冷汗,剪秋笨手笨脚的,哪有我揉得舒服。”她眼尾弯着,“晚上我让小厨房炖红糖姜茶,提着食盒去景仁宫,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宜修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望向戏台,指尖却悄悄蜷了蜷,将那点突如其来的暖意攥在手心。台上的戏文还在唱,锣鼓声敲得热闹,可她耳旁,却总绕着苏郁那句带着笑意的给你揉肚子,连舌尖的蜜饯甜意,都似又浓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欣常在又回到了宴席上,她的眼睛红红的,可嘴角却扬着藏不住的笑意,脸颊也比先前多了几分血色,不再是往日那副蔫蔫的模样。刚坐下,就悄悄朝苏郁和宜修的方向递了个感激的眼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的小小香囊,那是淑和送她的。
宜修看在眼里,轻轻颔首,没说话,只示意剪秋给她添了杯温热的枣茶。苏郁则拿起一块芙蓉糕,隔着几席朝她递了递,笑着眨了眨眼,像是在说安心。欣常在会意,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眼眶又热了热。这宫里的凉薄她见得多了,今日这份悄悄递来的暖意,却让她觉得,往后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挨了。
台上的戏正好唱到阖家欢的段落,丝竹声轻快,欣常在望着台上的热闹,想起偏殿里淑和抱着她脖子说额娘我想你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太后一向睡得早,刚过戌时,便笑着摆了摆手,“哀家乏了,你们年轻人接着热闹,竹系,扶哀家回寿康宫。”宜修与苏郁等嫔妃忙起身相送,直到太后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才缓缓退回原位。
宴席上的气氛虽不如先前热闹,却也多了几分松弛。嫔妃们三三两两低语,偶尔有笑声传来,混着殿外的虫鸣,倒显出几分夜的静谧。苏郁端着温热的姜茶,悄悄挪到宜修身边,“这会儿没人盯着了,要不要先回景仁宫等着?我让小厨房把姜茶温着,回去就给你揉肚子。”
宜修指尖碰了碰茶盏,暖意透过瓷壁传来,“再等片刻,待各宫都散了,免得引人注意。”
正说着,就见欣常在端着一小碟杏仁酥走过来,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多谢两位娘娘,淑和说……说下次还想给福惠弟弟带糖画。”
苏郁笑着接过,“这有什么,下次让她多带些,正好给福惠解解馋。”
又坐了约莫一刻钟,宜修见众人已有散意,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本宫也乏了,各位自便。”
苏郁紧随其后,两人并肩走出慈宁宫,夜风吹起衣摆,带着几分凉意,却因身边人的陪伴,没了半分冷意。宜修侧头看了眼苏郁,见她正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忽然觉得,这深宫里的夜晚,也并非全是孤寂。
为了掩人耳目,两个人在宫道上分道扬镳,一个回了东边,一个去了西边。可是宜修知道,她会悄悄从密道过来,给她最想要的温暖。
回到景仁宫沐浴更衣完,宜修由剪秋搀扶着回了寝宫。剪秋送她到了门口,宜修就没让她进去。剪秋会意,安静地守在了房门口。
推门走进去,宜修果然看到了苏郁已经换好了寝衣正在床上等着她。见她来了,苏郁拍了拍床,冲她勾了勾手指,满是挑逗。宜修笑着朝她走了过去,却在接近床边的时候,看到很久都没看到的老朋友针灸带。她顿时觉得不妙,转身要跑,可苏郁哪里会放过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床上。
“冤家,饶了我吧,今天累一天了,你还要扎我!”
“累一天才更得舒舒经络,不然明日腰该酸了。乖乖的,趴好。”苏郁笑着将她按在软垫上,指尖捏了捏她泛着薄汗的后颈,“放心,我是老中医了,不疼。”说着便拿起针灸带,抽出几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在烛火下晃了晃,映得她眼底满是狡黠。
宜修被按得动弹不得,只能气鼓鼓地扭头,“上次你也这么说,结果扎得我酸了三天!”
“那是给你疏通淤堵,酸才说明有用。”苏郁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撩起她的寝衣下摆,指尖在她腰侧揉了揉,找准穴位轻轻一刺。这次果然没什么痛感,只传来一阵细微的麻意,顺着经络慢慢散开,倒真缓解了几分疲惫。
宜修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趴在枕头打了个哈欠。苏郁一手扶着银针,一手轻轻帮她揉着腰,声音放得柔缓,“知道你操持圣寿节累,特意调了温和的针法,保准你睡个好觉。”
烛火在铜台里轻轻摇曳,把苏郁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宜修泛着薄粉的肩头。她指尖捻着银针尾端,极轻地转了半圈,宜修肩头颤了颤,却没再抱怨,只含糊地哼了声,眼睫垂着,沾了点困意。
“困了就眯会儿,我守着你。”苏郁的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脊背轻轻拍着,像哄福惠睡觉那样,节奏慢而稳。
“你还说要给我揉肚子。”
“没忘。”苏郁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拨了拨她散落在枕上的发丝,“等拔了针,就给你揉,揉到你睡着。”她指尖仍轻轻捻着银针,动作放得更缓,生怕惊扰了这满室的静。
宜修“嗯”了声,眼睫颤了颤,没再说话,呼吸渐渐匀了。苏郁守在一旁,等银针留够时辰,才小心翼翼一根根拔下,用帕子擦净她腰侧的薄汗,又将寝衣下摆轻轻抚平。
将她身子翻了过来,苏郁越过她到了床的里侧躺下,伸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腹,掌心带着点温热,按得轻柔又舒缓。“这样力道刚好?”她轻声问,见宜修只含糊点头,便维持着节奏慢慢揉着,另一只手还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烛火渐渐弱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着两人相靠的身影。宜修在这温软的触感里彻底沉入睡意,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苏郁低头看她,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柔,手上的动作没停,就这么守着她,直到窗外的天,泛起一丝微亮。
夜里,储秀宫已经熄了灯,在床边守夜飞燕,也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床上的浣碧,突然睁开了双眼,掀开帘子偷偷下了床。从架子上拽了件衣服,她打开门悄悄走了出去。
沈眉庄死后,储秀宫的东配殿就再也没了人,此时殿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浣碧披着衣服悄悄走了进去,由于看不见路,每一步她都走的特别小心。生怕踩到什么,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突然黑暗中,伸出了一双手,从后面将她紧紧抱住。
浣碧浑身一僵,惊得差点叫出声,忙伸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死死护着小腹,声音发颤,“谁?!”
“别怕,是我。”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压低的急切。浣碧猛地回头,借着从窗棂漏进来的一点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脸,她立刻扑进了他的怀里,“四阿哥!”
“叫我弘历。”四阿哥紧紧抱住了她,用力揉着她的后颈。
“弘历,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弘历收紧手臂,将她往黑暗里又带了带,避开窗棂透进的那点月光,声音压得极低,“这几日宫里盯着紧,没敢来看你,身子怎么样?孩子没闹你吧?”
浣碧埋在他怀里,连日的惶恐终于落了地,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还好,就是总怕……怕这孩子保不住。”她抬手摸着他的后背,指尖因紧张而发颤,“白天在慈宁宫献礼,我腿都软了,还好太后没多问。
弘历伸手擦去她的眼泪,指腹粗糙却动作轻柔,“别怕,有我在。”他低头凑近她耳边,“今日宴会上看你脸色不好,是身子不舒服吗?”
“皇后总是用恩赏的名义来敲打我,我和皇上说,若被训斥不安分。宫里的嫔妃们也都看不起我,去给皇后请安的路上,她们见了我都躲得远远的,仿佛我是瘟疫一般。我在这宫里,孤立无援,本想着做了主子就好了,可是做了主子也还是身不由己。”
弘历指尖猛地收紧,将她更紧地按在怀里,“我知道你委屈。”他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气息压在她耳边,带着刻意的心疼,“皇后那是忌惮你怀着双胎,怕你分了皇上的恩宠。那些嫔妃躲着你,不过是见风使舵,怕沾了皇上新宠的名头惹皇后不快。她们哪是怕你,是怕得罪人。”
浣碧的眼泪掉得更凶,攥着他衣摆的手泛白,“可我连个能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有我。”弘历打断她,指尖轻轻拍着她的背,节奏慢而稳,像在哄受惊的小猫,“你不用怕皇后的敲打,她越是恩赏,你越要受着,在皇上面前装得温顺懂事,让皇上觉得你安分不争。皇上最厌弃张扬的女人,你越乖,他越疼你。”他顿了顿,话锋转得隐秘,“至于那些躲着你的嫔妃,你也不用理会,等孩子生下来,若是阿哥,皇上定然晋你的位份,到时候,她们自然会凑上来巴结你。”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对着自己,借着微弱月光看清她泛红的眼,“现在受点委屈不算什么,等我站稳了脚跟,定护你和孩子一世安稳。”浣碧望着他眼底的真诚,抽噎着点头,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她信了,信他会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却没看见他松开手时,眼底掠过的那抹算计,她的孤立无援,恰是最容易被他攥在手里的软肋。
“我记住了。弘历,你真聪明,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傻瓜,为了你和孩子,我自然要多费些心思。”弘历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指尖带着刻意的温柔,“你呀,只要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往后有我护着,谁也不敢再给你气受。”
他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像糖丝缠在心上,“等孩子落地,若是两个阿哥,皇上定会龙颜大悦,到时候晋你为嫔,住宽敞的宫殿,配齐全的伺候人手,你从前在甄嬛身边看着的那些体面,往后都会是你的。”
浣碧听得眼睛发亮,连日的委屈仿佛都有了盼头,她用力点头,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我信你,弘历,我就信你。”
弘历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粗糙的指节。那是从前做丫鬟时留下的痕迹,此刻却成了最能勾起她欲望的烙印。他眼底的笑意深了深,抱住了浣碧的身子,他狠狠吻住了她的唇,大手开始游走。
“弘历……我……我有着身孕呢!”
“三个月了,已经稳妥了,我想你,真的很想。”黑暗中弘历将浣碧抱上了桌子。
浣碧不再言语,只抱紧了弘历,如今,他是这深宫里,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