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轮到我值白班,趁着中午午饭稍微有空,就拉着蓉蓉来妇产科做例行产检。
走得太急,我连科室里的白大褂都没顾得上穿。
蓉蓉如今已经怀了快五个月,肚子圆润柔软,走路也比往日慢了不少。
她总爱说自己没事,身子骨好得很呢,可我总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臂,生怕哪怕一丁点的磕碰。
妇产科的走廊依旧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碘酒味。
好在今天接待我们的,是苏文丽的老同事,一位笑容温婉的女医生,对我们也颇为照顾。
检查做得仔仔细细,末了,她微笑着合上病历,说:“一切都好,胎心正常,血压血糖也都在范围内。别担心,好好休息就行。”
听到这话,我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回头看蓉蓉,她也松了口气,眼角微微弯起,笑得很开心。
我扶着她往外走,低声念叨着报告单上的各项数据:“看吧,医生都说没事,咱也不用胡思乱想了,你一会儿好好回去午休。”
蓉蓉脸色红润,轻轻嗯了一声,另一只手忍不住抚了抚肚子。
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医生的声音:“郭蓉蓉!”
我们立刻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那位女医生笑着朝我们走来,手里举着一张纸:“刚才落下了一页报告单。”
“哎呀,太感谢了!”我接过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刚太高兴了,走得太急。”
我和蓉蓉互看了一眼,也被彼此的慌张逗笑了。
就在我们重新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走廊那头,又传来一声略带探寻的叫喊:“郭蓉蓉?”
我们同时停下,看见一个陌生女孩缓步走来,脚步不紧不慢,目光含着一丝打量。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或者比我们还小两三岁。
可最惹眼的,是她身上的打扮:一件浅鹅黄色的旗袍外罩米白针织开衫,旗袍下摆隐约绣着细碎的蔷薇花纹,脚上穿的是小牛皮扣带鞋,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用一枚珍珠发卡别在耳侧。
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的姑娘。
蓉蓉微微疑惑地看了看我,随后向前一步,露出礼貌的笑容:“你好,我是郭蓉蓉。请问……你是?”
那女孩轻轻一笑,唇角抿起:“我叫邹云。”
邹云?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蓉蓉微微一怔,接着笑着说:“啊,你就是秦股长的太太吧?真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长得可真漂亮。”
邹云却没接她的话,而是缓缓地说:“早就听说过张股长的太太了,如今终于见上了。”
说着,她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蓉蓉微微隆起的腹部,“恭喜你啊。”
那目光不像是祝福,更像是一种打量。
我的直觉感觉不妙,心里瞬间升起了警觉:这人来者不善。
蓉蓉估计也察觉到了,可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谢谢你,你也在这妇产科,那我也……祝贺你?”
邹云挑了挑眉,淡淡地说:“无所谓。”
话说得轻飘飘,好像她的怀孕也是件随口提提的小事。
气氛一下有些僵,蓉蓉微微一愣,还是尽力保持镇定:“那也真要恭喜你了。”
邹云轻轻走近了两步,她比蓉蓉要高挑半个头,她微微低头,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你不知道我们的事?”
蓉蓉愣住,摇了摇头,眉头皱起,声音里有一丝不确定:“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邹云轻蔑地笑了笑,目光在她脸上扫过:“还以为张股长什么都和你说呢,看样子也不过如此……”
她没把话说完,但那语气比骂人更难听。
我心里的火腾地一下烧上来,再看她那副不屑神情,要不是我身上这件白大褂,我真想冲过去给她一巴掌。
诶,不对啊,我没穿白大褂啊!
就在我压着怒气的时候,蓉蓉还是淡淡的笑着说:“看你还挺年轻的,应该也是第一次怀孕吧?怀孕期间要多注意休息,保重身体。”
说完蓉蓉便拉着我准备转身离开,邹云又嘲讽道:“谢谢郭医生这么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孩子不是秦本扬的,而是张股长的呢。”
“你有病吧?!” 我再也忍不住,声音陡然拔高,吓了走廊上好几个人一跳。
我往前一步,挡在蓉蓉身前,死死盯住她:“我们认识吗?拉着人胡说八道,不嫌丢人吗?”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我声音更响:“这么打听人家夫妻之间的家事,怎么,你自己的婚姻不幸福吗?我看你年轻,说话不知轻重,一忍再忍,你倒越来越不知检点!”
邹云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可我根本不打算收声:“我看你是孕妇,不想和你计较。妇产科的人呢?带她去好好检查检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指标坏了,还是人心坏了!”
几句话一口气说完,走廊顿时安静,只有旁人窃窃的议论声。
“这女娃一看就不安好心,刚还拦着不让她们走。”
“那不是内科的蓉蓉医生吗?”
“哎呀,那蓉蓉医生真是好脾气啊……”
蓉蓉深深吸了口气,还没说什么,我就拉住她的手臂:“走,我们别理她。”
我怕再待下去被人认出来身份,那才更麻烦。
更怕邹云知道我也是医生,会借题发挥。
回到内科没多久,曹兰英快步赶过来,脸色凝重:“小棠,刚才我正查房,听见你在走廊和病人争执,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解释,蓉蓉先开口:“是因为我……小棠是帮我说话。”
曹兰英看她脸色不太好,立刻柔声道:“先坐下,慢慢说,不急。”
我深吸一口气,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那个女病人没来由地挑衅,句句带刺。我实在看不下去,就顶了几句。”
曹兰英眉头拧得死紧,轻轻叹气:“我了解你脾气,你要不是被气急了,也不会这样。先别担心,我会让人盯着她。但医院里人多嘴杂,谣言传播快……今天你们先别上班了,先回家避一避,我让人顶班。”
我很感激:“兰英姐,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曹兰英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谁让病人敢欺负我们内科的医生?快回去,好好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