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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窗棂外的日光渐渐西斜,透过描金纱帘,在铺着青花地砖的厅堂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吴老夫人抬眸看向门外,扬声唤了一句:“女儿,墨兰,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身着淡紫色绣玉兰花袄裙的墨兰便轻步走入。她刚跨进门槛,便见女儿林苏(曦曦)捧着一叠纸,从案几旁转过身来。小姑娘身形娇小,踮着脚尖才能稳稳托住那几张薄薄的契纸,可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神色沉静得不像个三岁孩童,倒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母亲。”林苏的声音软糯,却带着清晰的指引,她走到墨兰面前,微微仰头,将手中的地契轻轻放入母亲掌心。

墨兰下意识地抬手接过,指尖触到契纸微凉的质感,低头一瞥,目光骤然定格——那竟是两份京郊桑园的地契,还有一份,是城南那处久闻经营惨淡的织造作坊的契书!她瞳孔微缩,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手中的契纸仿佛有千斤重,让她几乎握不住。

她猛地抬头,目光在女儿沉静的眼眸与吴老夫人含笑的面容之间来回逡巡,满是愕然与不解。吴老夫人是侯府定海神针般的人物,手中掌管的产业皆是侯府根基,为何会将如此贵重的东西,经由一个三岁孩子的手,交到她这个外嫁归来、在侯府根基未稳的儿媳手中?

“老夫人,这……这太贵重了!”墨兰连忙将地契往回递,声音因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微微发颤,“晚辈何德何能,敢受如此厚赠?还请老夫人收回,另寻合适之人打理。”

吴老夫人却缓缓摆了摆手,指尖摩挲着腕上的佛珠,脸上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淡然笑容,语气虽温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笃定:“拿着吧,墨兰。这不是老身给你的,是曦曦这孩子的意思。”

她抬眼看向林苏,目光中满是慈爱与赞许,继续说道:“曦曦说,这两处桑园能为你的绣纺供应丝线,那织造坊能让你拓展品类,与你现有的营生正可相辅相成。往后如何经营,如何光大这份产业,就看你的本事了。莫要辜负了我的心血,也莫要辜负了孩子的眼光。”

“故人?”墨兰心中咯噔一下。“曦曦的意思?”她又看向身边的女儿,小姑娘正仰头看着她,眼神清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早已预见了一切。墨兰心中疑窦丛生,却也明白,吴老夫人这般行事,绝非一时兴起,其中必有深意,且绝不会亏待于她。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将那份震惊与疑惑暂且收起,双手捧着地契,郑重地敛衽行礼,膝盖微屈,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晚辈……晚辈叩谢老夫人厚爱,叩谢故人遗泽!定当竭尽全力,用心经营,不负所托!”

厅堂一侧的屏风后,梁夫人早已静静伫立。她身着正红色织金袄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往日里总带着几分疏离威严的面容,此刻却多了几分深思。她将吴老夫人与墨兰、曦曦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这绝非简单的赠送产业,而是对静安皇后遗志的传承,更是对曦曦那非同一般“宿慧”的认可。这孩子的眼光与格局,已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而墨兰,显然是被选中的传承者。

见墨兰收下地契,梁夫人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打破了厅堂的静默。她的语气依旧带着婆母的端庄威严,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暖意与支持:“既然母亲和曦曦都认为你能做好,那你便好好做。”

说着,她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地契,递到墨兰面前,指尖的护甲泛着淡淡的珠光:“这是府里在城南的那处桑园,与你手中这两处相距不过三里,便一并交予你打理吧。产业聚在一处,采桑、运丝都方便,也好统一管理经营。望你好生把握,用心做事,莫要丢了我们永昌侯府的脸面。”

墨兰看着婆婆递过来的地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随后便是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她嫁入侯府多年,虽得夫君敬重,却始终游离在嫡系核心之外,婆母对她虽无苛责,却也从未有过这般明确的资源支持。这不仅仅是多了一处桑园那么简单,这是婆婆对她能力的初步认可,是永昌侯府嫡系一脉对她的接纳与扶持!

她强忍着眼眶里的湿热,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那份地契,与手中的三份叠在一起,然后深深俯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儿媳礼,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媳妇……媳妇谢过母亲信任!定当恪尽职守,用心经营,绝不辜负母亲的期望,绝不辱没侯府名声!”

四份地契叠在手中,不算厚重,却承载着沉甸甸的信任与期许。墨兰低头看着那些泛黄的纸页,心中已然清晰——她手中如今握着的,是三处桑园与一处织造坊,再加上自己原本的两处绣纺,已然形成了从原料种植、初级织造到精加工销售的完整产业链雏形。这不再是零散的营生,而是足以让她安身立命、实现胸中抱负的坚实基础。

而这一切的转折,都源于她的女儿,那个年仅三岁、却有着超越年龄智慧的梁玉潇(林苏)。

吴老夫人与梁夫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有对静安皇后遗志得以传承的欣慰,有对曦曦那神秘“宿命”的敬畏,更有对墨兰能否扛起这份重任的深切期待。

日光渐渐沉落,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厅堂里的气氛温暖而庄重,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这无声的传承中,悄然生根发芽。

墨兰揣着满胸的规划与雀跃回到自己的院子,刻意避开了梁晗处理公务的时辰,等他歇下茶盏、眉宇间带着几分闲散时,才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她将那叠用锦缎包裹的地契轻轻放在书桌案头,指尖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暖意。

“官人,你看。”她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有收获赏赐的欣喜,又带着几分对丈夫的依赖,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梁晗正翻着一本闲书,起初只随意扫了一眼案上的东西,待看清那泛黄的纸页上“地契”二字,以及标注的京郊桑园、城南织造坊的字样时,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他猛地俯身抓起地契,手指飞快地摩挲着上面的印章与界址描述,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声音都因震惊而变了调:“这……这是桑园?还有一处织造坊?!这城南的桑园,不是母亲手中的产业吗?这到底是哪里来的?!”

“是外祖母(吴老夫人)和母亲赏赐的。”墨兰温声解释,指尖轻轻拂过地契边缘,“外祖母说,见我打理那两处绣纺还算用心,便将这几处与绣纺相辅相成的产业交给我,盼我能更上一层楼。母亲也是这个意思,特意将城南的桑园一并给了我,说产业聚在一处,方便统一管理。”

“外祖母给的?!”梁晗倒吸一口凉气,握着地契的手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他虽算不上精明强干,却也绝非不识货的纨绔,自然清楚这几处产业的价值——不说织造坊的铺面与设备,单是那三处桑园,每年产出的桑叶便能供应上百张蚕匾,价值连城。这哪里是寻常赏赐,分明是一份沉甸甸的家当,一份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信任!

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涌过,尚未褪去,一股更深的不安与质疑便猛地窜上心头。他猛地抬头看向墨兰,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德不配位”的慌乱,脱口而出:“你……你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打理两个绣纺已是勉强,如今骤然接手这么多、这么大的产业,你怎么管得过来?这田间地头的琐事、作坊里的人情往来、账目上的盈亏算计,哪一样是容易的?这……这简直是胡闹!外祖母和母亲是不是……是不是老糊涂了,有些欠考虑?你这性子本就偏软,妇人之仁,怎堪如此大任?!”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扎进墨兰心口。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微微颤抖,眼中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受伤。梁晗话说出口,也自知失言太过,可心中的恐慌早已压过了愧疚——他无法想象,若是墨兰经营不善,赔了产业事小,丢了永昌侯府和康郡王府的脸面事大,到时候他在兄长、在族人面前,又该如何自处?

他烦躁地一甩袖子,语气依旧强硬:“不行,这事绝不能这么办!简直是拿家族产业当儿戏!”

他像是骤然失了主心骨,再也坐不住,转身就急匆匆地往外走,连外衣都忘了披,径直朝着——同父同母的梁昭的院子奔去。

梁晗几乎是撞进梁昭的书房,发髻散乱,气喘吁吁,语无伦次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刻意放大了墨兰“内宅妇人”的身份,反复强调她从未打理过如此庞大的产业,深恐她经验不足、识人不清,到最后不仅赔了银子,还会同时得罪康郡王府的老太君和侯府的母亲,毁了两府的情谊,丢尽嫡系一脉的脸面。

梁昭端坐在紫檀木椅上,手中摩挲着一枚玉佩,静静地听着弟弟语无伦次的倾诉,脸上神色未变。他对梁晗的性子了如指掌——冲动、浮躁,遇事缺乏主见,稍遇风浪便乱了阵脚。而对于弟媳墨兰,梁昭也看在眼里,这三年她打理绣纺,账目清晰、口碑渐起。

但梁昭考虑得更深一层:这几处产业并非寻常之物,而是来自吴府的老太君(他的外祖母)和自己的母亲,背后牵扯的是长辈的心意与两府的情分。若墨兰真的能力不济,把事情搞砸了,不仅会让两位长辈心寒,还可能引发家族内部的猜忌与不和,影响嫡系一脉的稳定。

他沉吟良久,直到梁晗说得口干舌燥、渐渐平复下来,才缓缓开口:“二弟稍安勿躁。此事,母亲和外祖母既已开口,便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们做晚辈的,岂能直接驳斥?”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身边侍立的心腹:“去请大奶奶过来一趟。”

不多时,梁大奶奶(苏景然)便身着一身月白绣竹纹的袄裙,款款走入书房。她身姿端庄,眉宇间带着几分温婉与干练,进门后先向梁昭行了一礼,又对梁晗颔首示意。

梁昭将事情的原委细细与她说了,最后道:“……你身为长嫂,又掌着府中中馈,于情于理,都最是合适。你寻个机会,好好与弟妹分说一番,陈明其中利害——并非不信她的能力,实在是这产业太过贵重,牵扯甚广,稍有差池便无法收场。她是个聪明人,或许……会明白其中关窍,主动将产业交还母亲或外祖母打理,这才是稳妥之道。”

梁大奶奶敛衽领命,口中应着“是,侯爷”,心中却自有思量。她与墨兰虽交集不多,但近年也听闻了不少关于墨兰打理绣纺的传闻,知道她行事越发沉稳有度,早已非吴下阿蒙。这番“劝说”,看似是为了稳妥,实则是对墨兰能力的变相质疑,只怕不会那么顺利。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梁大奶奶苏景然的正厅里投下细碎的光影。厅内陈设雅致,紫檀木案上摆着一套汝窑白瓷茶具,氤氲的茶香漫在空气中,却驱不散几分暗藏的凝重。苏景然受夫君梁昭所托,并未直接登门提及产业之事,而是以商量府中下月祭祀采买为由,将墨兰请到了这里。

丫鬟们奉上精致的茶点,躬身退下时轻轻带上了房门,厅内瞬时只剩下妯娌二人。苏景然端起茶盏,用杯盖缓缓拨着浮在水面的茶叶,动作温婉,语气温和得仿佛只是闲话家常:“三弟妹,前儿个便听母亲提起,外祖母和她老人家赏了你几处产业,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和福气。姐姐在这里,先给你道声恭喜。”

墨兰心中早已警铃大作。她深知苏景然身为长嫂,又掌着侯府中馈,向来是心思缜密、言辞有度,今日特意单独相邀,绝不可能只为了道贺。她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浅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语气谦逊:“二嫂嫂谬赞了。不过是长辈们怜惜我平日里闲着,给我找些事情做做,也好历练历练,实在当不起‘恭喜’二字。”

苏景然放下茶盏,瓷杯与案几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话锋却悄然一转,多了几分语重心长:“三弟妹是个通透人,姐姐也就不绕弯子了。姐姐知道你是个能干的,把那两处绣纺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这桑园和织造坊,与绣纺截然不同——桑园要管着佃户、灌溉、采桑养蚕,织造坊要顾着工人、织机、原料销路,桩桩件件都是繁琐又费心神的事,里头牵扯的人情往来、利益纠葛,更是复杂得很。”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墨兰脸上,带着几分“关切”:“你平日里要照顾四个姐儿,操持内宅琐事,已是辛苦万分。如今骤然添上这千斤重担,姐姐实在担心你身子吃不消。万一一个不慎,经营上出了什么纰漏,非但辜负了母亲和外祖母的一片心意,传出去还会丢了咱们永昌侯府的颜面,到时候你我都不好向长辈交代啊。”

这番话句句看似为墨兰着想,实则字字敲打,暗指她能力不足、难以胜任。墨兰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底的温和也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冷的坚定。

“大嫂嫂的好意,我心领了。”墨兰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只是这产业既是外祖母和母亲主动赏赐,便是信我能担得起这份责任。她们既肯托付,我若贸然推脱,岂不是不识抬举,更是辜负了长辈们的信任?”

她微微抬眼,直视着苏景然的目光,语气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至于官人那里,他有自己的仕途要奔,内宅庶务、产业经营本就不该让他过多烦心。我既接了手,便自有章程和打算,定会用心打理,断不会让产业败落,更不会给侯府丢脸。”

苏景然没料到墨兰如此强硬,完全不按她预想的“识趣退让”来走,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也沉了几分,带上了嫂子的威严:“三弟妹,话不是这么说。女子终究是以相夫教子为本分,在外抛头露面、整日围着产业算计,终非长久之计,也容易落人口实。况且,你若把心思都放在这些庶务上,疏忽了对晗弟的照料,耽误了姐儿们的教养,岂不是本末倒置?”

“本末倒置”四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墨兰。她想起这些年因连生四女所受的冷眼,想起梁晗那日的质疑与慌乱,想起自己在侯府小心翼翼、仰人鼻息的日子,一股混合着愤怒、不甘与决绝的力量瞬间涌上心头。她猛地站起身,裙摆因动作带起一阵微风,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灼灼光芒。

“二嫂嫂!”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却依旧保持着最后的体面,“相夫?若官人能为我和女儿们撑起一片天,让我们不必看人脸色,我何须费尽心机去谋这些产业!教子?我正是为了我那四个亲身骨肉,为了让她们往后能挺直腰杆做人,不必像我这般仰人鼻息、看人眼色,才必须握住些实在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我盛墨兰今日便把话放在这里,这产业,我既然拿了,就绝不会退回去!是好是歹,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若是赚了,是我和女儿们的造化;若是赔了,我便用自己的嫁妆一力填补,绝不动用公中一分一毫,更不会连累侯府半分声誉!大嫂嫂不必再劝,我的心意已决!”

这一番近乎撕破脸的宣言,掷地有声,震得苏景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墨兰,只觉得陌生又心惊。眼前这个眼神坚定、言辞锐利的弟媳,与从前那个只知在丈夫面前示弱、在府中谨小慎微的盛墨兰,判若两人。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执拗与锐气,让她一时间竟无从反驳。

厅内陷入一片僵持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景然定定神,深知今日想要说服墨兰已是不可能。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长嫂的风度,语气冷淡了许多:“既然三弟妹心意已决,姐姐也不便再多言。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路是你自己选的,往后不管遇到什么难处,都需自己担着。只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不劳二嫂嫂费心。”墨兰敛衽行了一礼,姿态依旧优雅,眼神却冰冷如霜,“若是没有其他事,弟妹便先行告退了,府中还有些琐事需要打理。”

说完,她转身便走,步伐坚定沉稳,没有丝毫犹豫,裙摆扫过门槛时,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场。

看着墨兰决然离去的身影,苏景然缓缓坐回椅中,眉头紧锁,指尖用力掐着掌心。她意识到,这个曾经在她眼中温顺可欺的弟媳,已经彻底脱胎换骨,不再是他们能够轻易拿捏和掌控的了。侯府的后院,或许真的要因为这几张地契,掀起新的风浪。

而回到自己院中的墨兰,刚关上门,便再也支撑不住,后背紧紧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与苏景然的这番对峙,耗尽了她积攒许久的勇气,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厅内的空气还凝着墨兰离去时的决绝,苏景然端坐在椅中,眉头紧蹙,心中翻涌着不悦与震惊。她实在没料到,那个一向谨小慎微的弟媳,竟会如此硬气地撕破脸,全然不顾及长嫂的颜面与侯府的体面。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软糯的童音传来:“二伯母~”

苏景然抬眼,便见曦曦(林苏)捧着一碟刚出炉的桂花糕,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进来。那碟子还带着温热的甜香,小家伙仰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将点心碟子高高举起,声音清脆得像风铃:“二伯母,厨房刚蒸好的桂花糕,曦曦特意给您送来,您尝尝呀。”

纵然心中满是不快,面对一个三岁孩童纯然无垢的好意,苏景然也无法迁怒。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伸手接过碟子,指尖触到温热的瓷面,语气不自觉柔和了几分:“曦曦真乖,还想着二伯母。”

可曦曦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行礼告退,反而歪着小脑袋,睁着那双过于清澈的大眼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趣事,小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崇拜:“二伯母,曦曦前几天听下人讲故事呢!她说开国那会儿,有个好厉害好厉害的苏家,一连出了三位名满天下的大文豪!写的文章比春日的云霞还好看,风骨比山巅的青竹还要挺拔!”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在诉说什么惊天动地的传奇:“她们还说,二伯母您就是那位苏大文豪家的曾孙女,身上流着苏家的血脉,是真的吗?”

那眼神里的仰慕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仿佛在仰望一位传说中的人物,让苏景然心头猛地一动。苏家先祖的荣光,是她嫁入侯府后最引以为傲的底气,也是藏在心底最柔软的骄傲。她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属于书香世家后人的矜持与自豪:“是啊,那是曾外祖辈留下的荣光,也是苏家子孙的念想。”

“哇!”曦曦发出一声清脆的惊叹,小脸上满是向往,随即又歪着脑袋,用一种孩童特有的、理所当然的逻辑说道:“那二伯母的身体里,肯定也流着苏家最厉害的血呀!一定和苏家老祖宗一样,有铮铮铁骨,还有写不完的锦绣才华!”

这话像是熨帖的暖流,淌过苏景然的心间。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曦曦的话锋陡然一转,那双纯净无邪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天真的困惑,仿佛在探究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可是二伯母,您这么厉害,和苏家老祖宗一样有本事,为什么……为什么却甘心守着……”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轻轻指了指梁昭书房的方向,声音依旧清脆软糯,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苏景然最不愿触碰的伤疤:

“……守着二伯父那样一个,连我爹爹(梁晗)都比不上的,无用之人呢?”

“无用之人”!

这四个字,从一个三岁孩童口中轻飘飘地说出,没有丝毫恶意,纯粹是孩童式的直白判断,却比任何成年人的尖酸指责、机锋相对都更具杀伤力!

苏景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变得苍白。她端着桂花糕的手猛地一颤,瓷碟与指尖碰撞,发出“哐当”一声轻响,险些便要摔落在地。她像是被人迎面狠狠砸了一拳,胸口沉闷得喘不过气,又像是被人骤然扒开了所有光鲜的外衣,将内里最不堪、最隐秘的委屈与不甘,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震惊、羞耻、愤怒、委屈,还有一种被戳破心底最深沉伤疤的剧痛,齐齐涌上心头,几乎将她淹没。她想厉声呵斥这孩子的无礼,想反驳她的胡言乱语,可对着那张纯净无辜、眼神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小脸,看着她眼中那份“我只是在问一个简单问题”的真挚困惑,所有斥责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她苏景然,出身清贵的书香世家,自幼饱读诗书,才情不输男儿,当年多少才俊争相求娶。可她最终,却嫁给了梁昭——这个永昌侯府的嫡长子,看似尊贵,实则庸碌无为,胸无大志,只知守着祖宗留下的家业,连弟弟梁晗那份闯劲都没有。这些年,她凭着自己的才干打理中馈,为他周旋人脉,为他撑起侯府的体面,可他呢?除了守成,什么也做不了。

她一直不愿承认,一直用“嫡长子当以稳重为先”来自我安慰,可今日,一个三岁孩子的童言无忌,却像一面最锋利的镜子,逼着她直视婚姻的真相,直视自己那份隐藏在“侯夫人”光环下的憋屈与不甘!

她看着眼前这个三岁的孩子,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藏着一颗洞悉一切的灵魂。那清澈的眼神,此刻在她看来,竟带着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审视。这孩子……真的只是无意之言吗?

苏景然再也无法维持片刻的镇定,她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连一句完整的场面话都说不出来,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与狼狈:“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中馈的事要处理,点心……多谢曦曦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都有些踉跄,连那碟桂花糕都忘了放下,一路快步走出正厅,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看着苏景然仓皇离去的背影,曦曦(林苏)脸上的天真无邪渐渐褪去,那双清澈的眼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深邃,像一潭不见底的清泉。她小小的身子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被仓促合上的门,心中默默想道:

母亲,你看。

有时候,真话由孩子来说,才最是锋利,也最让人无从辩驳。

厅内的桂花糕还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可那份甜,却早已被刚才那番童言引发的惊涛骇浪所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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