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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一块浸了浓墨的绒布,一点点压沉了侯府的檐角。西跨院的烛火还亮着,橘黄的光晕透过窗棂,映出案前那个略显佝偻的身影。墨兰的指尖已经泛了红,算盘珠子被她拨得噼啪作响,声线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像是要把满心的烦闷都倾泻在这方寸木框上。

桌上的账目摊了满满一层,新旧账本叠在一起,纸页边缘都被翻得起了毛。有的地方被红笔圈了又圈,有的地方划满了凌乱的横线,几处亏空的数字像扎眼的刺,反复核算了五六遍,依旧是一笔理不清的烂账。她平日里最是注重仪容,此刻却顾不上鬓边散乱的珠钗,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下,黏住了一缕发丝,透着几分平日少见的狼狈。

苏氏(苏景然)就坐在对面的梨花椅上,身上还带着早风吹来的淡淡桂香。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寒暄几句便告辞,只是安静地陪着,指尖偶尔轻轻摩挲着袖口的暗纹。烛火跳跃,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她看着墨兰那般专注又焦灼的模样,目光里没有半分轻视,反倒藏着几分了然的温和。

良久,她终于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将那本被墨兰翻得卷了边的旧账挪到自己面前。拿起狼毫笔,笔尖在砚台里轻蘸,她没有多言,只是凝神看着账目上的数字,而后一笔一划地在旁边空白处勾勒分类,将混杂的收支一一厘清。

“四妹妹,当初你执意要嫁晗弟时……可曾想过,他是如今这般模样?”

平淡的语气,像是闲聊时问起今日的饭菜,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这话来得太过突然,甚至越过了妯娌间该有的分寸,像一根细细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墨兰用精致妆容、体面言辞精心包裹的婚姻假象。

墨兰拨算盘的手猛地一顿,珠子相撞的脆响戛然而止。她握着算盘的指节微微泛白,过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看向苏氏。烛光下,苏氏的眉眼平静无波,既没有看热闹的好奇,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嘲讽,只有一种洞悉世情的淡然,仿佛早已看穿了她所有的伪装。

换做往日,墨兰定会心头一紧,面上强撑着露出温婉的笑,说些“晗郎温文尔雅,待我极好”之类的场面话,哪怕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也要维持住盛家女儿的体面。可此刻,连日来理账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苏氏主动帮她理账的善意像一束暖光,驱散了些许寒意,更不必说那出《化蝶》早已在她心里撬开了一道缝隙,让她藏在心底的委屈与不甘有了一丝宣泄的出口。

她不想在她面前再装了,也实在撑不住了。

墨兰扯了扯嘴角,那抹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混合着深深的自嘲与无法言说的苍凉,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想过如何?没想过又如何?”她缓缓放下算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木纹,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夜,夜色浓稠得化不开,就像她无从选择的命运。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答苏氏,又像是在对着茫茫黑夜自言自语,“无论他梁晗是什么样的人,从我决定嫁给他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盛家的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她顿了顿,喉间像是堵着什么,咽了咽才继续说,“过得好,是命;过不好,更是命。除了在这既定的命里,自己挣扎着扑腾出点水花,还能怎样?”

这话里没有抱怨,没有怨怼,只有一种认命后的清醒,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她早已明白,抱怨梁晗的耽于享乐、不学无术毫无用处,他改不了,也不会改。她唯一能抓住的,就是手里这几分产业,这一点能让她在侯府立足的底气。

苏氏握着笔的手停了下来,墨汁在笔尖凝了一点,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她静静地听着,墨兰话语里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像一根琴弦,轻轻拨动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也最压抑的地方。那些被她用端庄、得体、贤淑层层包裹的委屈与无奈,在这一刻汹涌而出,与墨兰的心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抬起头,目光与墨兰相遇。

那一刻,烛火似乎也静了下来。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相似的东西——那是被家族的期望、被时代的枷锁、被“女子本分”的规训牢牢束缚住的灵魂。她们看似走在截然不同的路上,却都被困在了同样的牢笼里。

苏氏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四个字,声音极轻,却又异常清晰,像是落在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涟漪:“我和你一样。”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修饰,却重逾千斤,砸在墨兰的心上。

一样什么?

一样在婚姻大事上,身不由己,没有选择。她嫁入侯府,是家族的安排,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而非心之所向;墨兰费尽心机嫁入梁家,看似是自己争取,实则也是走投无路下的最优解。

一样被困在这深宅大院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四方天井,消磨着光阴与心气。

一样要面对一个并非自己理想中、却必须捆绑一生的丈夫。她的丈夫是侯府世子,看似风光无限,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疏离与压力;墨兰的丈夫是梁家六郎,空有皮囊,却无担当。

一样要在这有限的方寸之地,为自己,为孩子,为了那一点仅存的尊严,拼尽全力寻找一丝微光,挣扎着活下去。

墨兰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脸上的自嘲与苍凉僵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出身清贵、自幼饱读诗书、行事永远符合规矩、永远端庄持重的二嫂,这个看似拥有了一切的女人,内心竟也有着与她如此相似的桎梏与无奈。

苏氏重新低下头,笔尖在纸上继续游走,线条清晰,分类明确,原本混乱的账目一点点变得井然有序。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真切的暖意,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墨兰说:“这些陈年旧账,盘根错节,一时理不清也正常,我帮你理出个头绪来。往后……若有难处,或许可以一同参详。”

墨兰看着苏氏笔下逐渐清晰的账目,看着那些曾经让她焦头烂额的数字变得一目了然,又看了看她沉静的侧脸,烛光映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心中百感交集,有震惊,有释然,有委屈,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慰藉。她曾经以为,在这侯府里,她是孤身一人在奋战,要面对丈夫的不靠谱,要应对婆母的挑剔,要防备旁人的算计,可如今,却似乎……找到了一个并非同盟,却能够真正相互理解的同伴。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真诚:“多谢二嫂。”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筛下细碎的金辉,落在西跨院的紫檀木案上。案上摊着她和苏氏努力一上午理出眉目的账目,墨兰握着笔,正欲将最后的数字誊抄清楚,耳边却传来苏氏轻缓的声音。

苏氏语气平淡,像是在叙说一件寻常旧事,谈及明兰时,眉梢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同情:“当年顾家大郎求娶如兰,本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料顾侯爷竟撞破了如兰与那位文公子的私情——便是后来娶了如兰的文炎敬。顾侯爷也是果决,当即就退了亲,转头便求娶了六弟妹。说起来,六弟妹倒真是无妄之灾,平白被卷了进去。”

话音落下,苏氏拿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并未察觉对面的墨兰已是神色大变。

墨兰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重重摔落在摊开的账册上。浓黑的墨汁迅速晕开,像一朵突兀的乌云,将方才好不容易理清的数字糊成一片模糊。可她浑然不觉,指尖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案上的墨迹,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大半。

如兰……和文炎敬?

被顾廷烨发现了私情?

所以顾廷烨才退了如兰的婚,转而娶了明兰?!

这短短几句话,像是一串惊雷,在墨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信息量太大了,大到让她一时间无法消化,大到足以颠覆她过去数年里对整件事的所有认知,将她固有的世界观搅得支离破碎。

那是顾廷烨啊!新帝跟前的宠臣,战功赫赫,手握权柄,年纪轻轻便承袭了宁远侯的爵位,前途无量。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家世,是多少京城贵女梦寐以求的夫婿,是多少家族挤破头都想攀附的亲家。便是她墨兰,当年费尽心机嫁入永昌侯府,论及夫婿的权势与前程,也远不及顾廷烨的十分之一。

而如兰,她盛如兰,那个从小就跟她不对付,什么都想跟她争、跟她比的死对头!那个仗着自己是嫡女,便处处透着优越感,事事都要压她一头的盛如兰!竟然主动放弃了这样一个能将她们姐妹彻底拉开云泥之别的机会?

墨兰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在盛家老宅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们争精致的衣裳,争稀有的首饰,争父亲盛紘的关注与宠爱,争在老太太跟前的脸面与体面……如兰就像个甩不掉的影子,无论她做什么,都要凑上来与她别苗头。她穿了新做的绫罗裙,如兰必定要寻一件更鲜亮的;她得了父亲赏的玉佩,如兰转头就哭着闹着要更好的;她在父亲面前学着作诗讨好,如兰便故意说些浑话搅局。

这么多年来,她盛墨兰活着的很大一部分意义,便是要压过如兰一头。她费尽心机讨好父亲,百般讨好老太太,偷偷学诗书、练琴棋,甚至不惜听从林噙霜的计策,自毁名节也要嫁入永昌侯府,不就是为了一朝高嫁,将如兰,将明兰,将所有曾经轻视过她、比她体面的姐妹都远远甩在身后吗?!

她可以理解如兰蠢,理解如兰脾气坏,理解如兰不懂事,可她唯独不能理解如兰不跟她比!

嫁人,这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战场,是决定后半生命运与体面的关键一步,是她盛墨兰拼尽全力也要打赢的硬仗。她早已做好了准备,要在这场较量中彻底击败如兰,让她永远只能仰望自己。可如兰呢?她竟然直接退出了这场战场,选择了一条看似“低贱”、完全不在她比较框架内的路?

那个文炎敬,不过是个家境普通、前途未卜的穷举子,论门第、论权势、论财富,哪一样能与顾廷烨相提并论?如兰放着好好的侯府夫人不当,偏要去做一个穷官的妻子,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这种脱离了她掌控和认知的行为,让墨兰感到一种荒诞的错愕,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那是被轻视、被无视的愤怒。仿佛她视若珍宝、奋力争夺了半辈子的东西,在如兰眼里,竟是可以随意舍弃、毫无价值的尘埃。她费尽心机搭建起来的战场,她摩拳擦掌准备好的较量,到头来,对手却根本不屑于应战。

至于明兰是否无辜,顾廷烨为何转而求娶明兰,这些在平日里或许会让她多思多想的事情,此刻在墨兰混乱的脑海里,已变得无关紧要。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如兰那个“不合常理”的选择牢牢占据。

“她……她怎么可能不嫁顾廷烨?”墨兰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她不是……什么都想跟我争吗?顾廷烨那样的人家,那样的前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她怎么会……怎么会不要?”

这话像是问苏氏,又像是在质问冥冥中的命运。在墨兰的世界里,林噙霜从小就教她,女子一生的价值,全在“高嫁”二字。夫家门第的高低,便是女子的脸面,是衡量成败的唯一标尺。为了这一点,她从小便学着伪装、学着算计,费尽心机在盛紘面前讨好,在老太太跟前周旋,甚至不惜自毁名节,也要嫁入永昌侯府,成为人人艳羡的梁奶奶。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墨兰的胸中翻涌、激荡,几乎要将她淹没。有被愚弄的愤怒——她争了半辈子,原来从一开始,她的对手就根本没把她争的东西放在眼里;有无法理解的困惑——那所谓的“心意”,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如兰甘愿放弃如此光明的前程?有世界观被彻底冲击的茫然——她一直信奉的真理,一直坚守的准则,难道从根本上就是错的?

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不愿面对的微弱震撼。她不得不承认,如兰的这份“胆量”,这份敢于反抗既定命运、追求心中所想的勇气,是她从未有过,也不敢拥有的。

墨兰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案上那片晕开的墨迹上,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与茫然。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巨石,沉闷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过往那些汲汲营营的日子,那些处心积虑的算计,那些小心翼翼的伪装,此刻都变得无比荒谬,无比可笑。

苏氏看着墨兰骤然失神、脸色变幻不定的样子——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愤怒,再到此刻的茫然与苍白,心中渐渐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番无意的话,似乎触碰到了墨兰某个隐秘而敏感的伤口。她放下茶盏,轻轻唤了一声:“三弟妹?”

那声轻唤像是一根针,刺破了墨兰沉浸其中的混乱思绪。她猛地回过神,对上苏氏探究的目光,心头一紧,连忙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腾的复杂情绪。她慌乱地捡起掉落的笔,指尖微微颤抖,强自镇定地用纸巾擦拭着账册上的墨迹,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没……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五妹妹她……竟如此有‘主意’。”

“主意”二字,被她咬得格外重,语气里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苏氏看着她略显狼狈的模样,没有再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可墨兰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耳边反复回响着苏氏方才的话语,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如兰的身影,以及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

西跨院的正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海棠花飘落的簌簌声。墨兰穿着一身月白色绣缠枝莲的褙子,端坐在上首的梨花椅上,神色严肃得异于往常。下头,宁姐儿、婉儿和闹闹三个女儿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杌子上,连最小的闹闹都被母亲的神情镇住,乖乖拢着小手。三岁半的曦曦(林苏)穿着粉色的小袄,梳着两个软乎乎的发髻,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

“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想给你们说一件你外祖家的旧事。”墨兰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也叫你们从小便知道,女子一生,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何为‘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顿了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将如兰当年的婚事风波娓娓道来。话里话外,自然是将如兰描绘成了一个被情爱冲昏头脑、不顾家族体面、自甘堕落的蠢人。

“……那宁远侯顾廷烨,当年是何等风光?新帝宠信,手握兵权,门第显赫,是京中多少贵女盼都盼不来的良婿。他心中属意的,本也是你外祖家门第更高的嫡女,也就是你们的五姨母如兰。”墨兰的语气里带着惯常的鄙夷,仿佛提起如兰便是件掉价的事,“谁知你们那五姨母,竟被个无权无势的穷举子迷了心窍,昏了头似的私下往来,偏偏还被顾侯爷撞了个正着,拿住了把柄!”

“好好的一门好亲事,就这么被她自己毁了。”她轻哼一声,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对明兰的微妙不屑,“最终,这泼天的富贵,这人人艳羡的侯门嫡妻之位,可不就落在了那‘无辜’、‘被迫’顶上的六姨母明兰头上?说起来,明兰也是捡了个大便宜,若不是如兰蠢笨,哪有她的份?”

宁姐儿已经懂事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觉得五姨母确实做得不妥;婉儿胆子小,听到“行差踏错”便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肩膀;闹闹则眨巴着大眼睛,注意力早飘到了窗外的蝴蝶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墨兰正想再说几句,告诫女儿们万不可学如兰那般糊涂,就在这时,摇橹里突然传来一个奶声奶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娘亲,六姨母……真的是被迫的吗?”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满室瞬间皆静。宁姐儿、婉儿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曦曦,墨兰也惊得睁大了眼睛,所有目光都带着惊异,落在了那个本该懵懂无知的曦曦身上。

墨兰也是一愣,随即蹙起眉头,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和不以为然:“曦曦,你小孩子家懂什么?自然是被迫的。顾侯爷本要娶的是你五姨母,是如兰自己不争气,才让明兰顶上,难道还有谁愿意捡别人不要的……”

“可是,”林苏(曦曦)打断了母亲的话,小眉头微微皱着,“如果……如果顾侯爷,一开始就嫌弃六姨母是庶出,觉得她身份低,配不上自己呢?”

“轰”的一声,墨兰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脸上的不耐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这个念头,她从未有过,也从未敢想过。

林苏没有察觉母亲的异样,依旧用她那稚嫩的逻辑,一步步推理着,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小小的锤子,精准地敲在墨兰固有的认知上:

“他故意先向身份更高的五姨母提亲,是不是……算准了五姨母的性子,知道她会不听话,会出事?”

墨兰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端着茶盏的手有些不稳。如兰的性子,执拗、认死理,不重门第重情意,这是盛家上下都知道的事。如果……如果顾廷烨真的算准了这一点?

“他让自己身边的嬷嬷,‘正好’看到五姨母和文公子说话,是不是……他本来就需要一个理由退婚?”

“六姨母那么聪明,她会不会……早就知道顾侯爷的心思?她是不是在五姨母面前,假装帮忙,替她遮掩,其实……是让五姨母更相信那个举子哥哥,更放心地去见面?”

“外祖母和外祖父觉得对不起六姨母,让她替五姨母受了委屈,是不是……会给她很多很多嫁妆,还会觉得她懂事、顾全大局,以后更疼她?”

她每问一句,墨兰的脸色就白一分,青一分,心头的震动就更剧烈一分。这些被她忽略的、看似无关紧要的“巧合”,经女儿这么一串联、一点破,竟织成了一张细密而恐怖的网,让她后颈发凉。

林苏仰着小脸,看着母亲变幻不定的神色,最后用稚嫩却笃定的语气总结道:“所以,这个故事,是不是可以这样讲——”

“顾侯爷嫌弃六姨母出身低,直接求娶会被人说闲话,也怕外祖家不肯重视,就故意先向五姨母提亲。”

“他设计让五姨母‘犯错’,自己就成了被辜负的苦主,既能顺理成章地退婚,还能博个深情的名声。”

“六姨母洞悉了一切,没有戳破,反而顺势而为,在五姨母面前扮演了贴心的好妹妹,在外祖母外祖父面前扮演了委屈求全的受害者。”

“最终,六姨母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侯门婚事,得到了丰厚的嫁妆补偿,还落下了懂事、顾大局的美名,所有人都欠她的。”

“而五姨母,虽然被人说闲话,却也得到了她想要的、没有人打扰的爱情,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举子哥哥。”

话音落下,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窗外的风声都仿佛停了。

宁姐儿和婉儿听得目瞪口呆,小嘴微张,完全消化不了这颠覆性的说法;闹闹也忘了追蝴蝶,愣愣地看着姐姐,似乎也被这严肃的气氛感染。

墨兰如遭雷击,浑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僵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而震惊,脑海里翻江倒海。她一直以为,自己深谙宅斗之道,精于算计,看清了如兰的愚蠢,看透了明兰的“好运”。可直到此刻,经由女儿这一番童言无忌的点拨,她才骇然发现,自己那点引以为傲的宅斗技巧,在这样宏大的布局、这样冷酷的算计面前,简直幼稚得可笑,如同孩童过家家一般。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站在局外的棋手,冷眼旁观着如兰和明兰的笑话,殊不知,自己或许也一直只是别人眼中的一颗棋子,困在“嫡庶”、“高嫁”、“争宠”的方寸之地里苦苦挣扎,从未真正看清过这背后真正的棋局。

她看着摇那个小小的身影,看着那双清亮通透、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心中第一次涌起一种陌生的、带着一丝敬畏的情绪。这个女儿,才三岁半啊,她看到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爱情悲剧”或“替嫁风波”,她看到的是布局,是算计,是人心,是资源交换,是每个人如何在既定的规则内,最大化自身的利益!

墨兰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她放下手中的茶盏,茶盏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再看向四个女儿时,眼神已经截然不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严厉说教,多了几分凝重,几分通透,还有几分劫后余生般的清醒。

“曦曦……说得对。”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娘想得太简单了,把事情看得太表面了。今日这堂课,娘没有资格教你们,反倒要和你们一起重新学。”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个年长的女儿,最后又落回曦曦身上,语气郑重无比:“孩子们,记住,在这世上,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你们要学的,从来都不是如何去和别人争一时的长短,而是如何去思辨,如何去洞察人心,如何去看清事情背后,每个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一刻,墨兰坚守了半生的教育理念,被自己三岁半的女儿彻底颠覆。她终于明白,真正能让女儿们在这复杂世道中立足的,不是她那些勾心斗角的小伎俩,而是看透本质的眼光,权衡利弊的智慧,以及为自己谋划最有利道路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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