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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峰大典结束,人群渐散。

林逍然与苏灵儿、石坚又交谈片刻,约定日后在内门多加走动,相互扶持,便各自分开,前往所选山峰报到。

天衍峰位于青云宗深处,与其他诸峰的热闹鼎盛不同,它仿佛独立于尘世之外,被一层朦胧的云雾常年笼罩,静谧而神秘。

林逍然手持内门弟子玉牌,按照指引,穿过层层禁制,踏上了通往天衍峰的山道。山道以青石铺就,蜿蜒向上,两旁古木参天,奇花异草散发着宁静悠远的气息。灵气浓郁程度远超外门,甚至比丹堂所在的区域还要胜出一筹,而且这里的灵气似乎更加纯净,带着一种洗涤心尘的奇异效果。

他一边行走,一边运转逍遥诀,感受着此地与自身道心的隐隐共鸣,心中对天衍峰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行至半山腰,一座古朴的石制牌坊矗立眼前,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天衍峰”。牌坊之后,云雾更浓,只能隐约看到几座殿宇的轮廓,以及更深处似乎直入云霄的峰顶。

牌坊下,一位身着淡青色道袍、面容清秀的年轻道人早已等候在此。他气息平和,眼神清澈,见到林逍然,微笑着迎了上来。

“可是林逍然林师弟?”道人拱手一礼,态度温和。

“正是师弟,见过师兄。”林逍然连忙还礼,心中微讶,对方竟然知道自己。

“师弟不必多礼。我乃天衍峰弟子,道号清虚,奉师命在此接引师弟。”清虚道人笑道,语气令人如沐春风,“师尊已知师弟选择我天衍峰,特命我带你熟悉环境,并前往‘星弈殿’觐见。”

“有劳清虚师兄。”林逍然心中一动,清虚的师尊,想必就是那位神秘的天衍真人了。

跟随清虚踏入牌坊后的云雾,林逍然顿时感觉周遭景象一变。并非幻术,而是空间似乎被某种力量微微扭曲、延展。看似不远的殿宇,行走起来却感觉距离被拉长,周围云雾流转,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玄奥。

“师弟不必惊讶,此乃我天衍峰护山阵法‘周天星衍阵’的自然效果,意在磨砺弟子心性,体悟空间变化之妙。”清虚在一旁解释道。

林逍然恍然,暗自赞叹天衍峰手段不凡。他收敛心神,仔细感受着这阵法带来的微妙压力与空间变化,逍遥灵力自然流转,竟隐隐与之契合,行走间非但不觉得吃力,反而对《流云步》又有了一丝新的感悟。

清虚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并未多说。

不多时,两人穿过云雾,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依山而建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规模不算宏大,但布局暗合天道,与周围山势云雾浑然一体。几座主要的殿宇,如“藏星阁”、“推演堂”、“静思庐”等,皆古朴无华,却自有一股道韵流转。

清虚先带林逍然去了弟子居所区域。那是一排排独立的竹庐或石屋,掩映在翠竹奇石之间,清幽雅致。每间居所都自带小型聚灵阵和防护禁制,私密性极好。

“林师弟,这间‘听涛小筑’日后便是你的居所。”清虚指着一间靠近山溪的竹庐说道,“这是真传弟子规格的居所,师尊特意吩咐的。”

林逍然再次道谢。真传弟子待遇,这在人才济济的内门也是极高的起点了,可见天衍峰对他的重视。

安顿好居所后,清虚便带着林逍然前往峰顶的“星弈殿”。

星弈殿并非金碧辉煌,反而像是由某种深色的星辰木搭建而成,殿顶并非封闭,而是以一种玄妙的阵法引动天光,白日可见流云,夜晚可观星汉。大殿中央,并非神像或宝座,而是一方巨大的、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棋盘,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并非固定,而是在缓缓自行移动,演化着无穷变化。

天衍真人便盘膝坐在棋盘一侧,身着那件普通的青袍,眼神深邃,正凝视着棋盘上的变化。他周身并无强大气势外放,却仿佛与整个大殿,与那方星空棋盘融为一体。

“师尊,林逍然师弟带到。”清虚恭敬行礼。

林逍然也连忙躬身:“弟子林逍然,拜见首座。”

天衍真人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林逍然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本质。林逍然顿时感觉自己的一切,似乎在这目光下都无所遁形,连那初悟的因果线和情绪波动,都隐隐与之共鸣。

“不必多礼。”天衍真人声音平和,指了指棋盘对面的蒲团,“坐。”

林逍然依言坐下,清虚则默默退至殿外等候。

“可知我天衍峰,修的是何道?”天衍真人并未寒暄,直接问道。

林逍然沉吟片刻,恭敬答道:“弟子听闻,天衍峰主修推演天机,阵法禁制,探究万物运行之理。”

“不错,但亦不全对。”天衍真人微微颔首,手指轻轻一点星空棋盘,一枚白子悄然移动,整个棋局的势瞬间为之一变,“天机缥缈,岂是易窥?阵法禁制,不过是护道之术。我天衍一脉,真正追求的,是‘理’,是‘序’,是这天地万物,乃至命运长河中,那亘古不变的‘道’与‘则’。”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林逍然:“你于外门大比最后,引动的那一丝意境,虽稚嫩,却已触及‘法则’边缘。那并非单纯的力量,而是你对自身之‘道’,对‘存在’本身的定义与坚守。此等禀赋,万中无一。”

林逍然心中一震,没想到天衍真人一眼便看穿了他那“逍遥道域”的本质。

“弟子惶恐,只是侥幸有所感悟。”林逍然谦逊道。

“机缘亦是实力。”天衍真人淡淡道,“你之道,看似随心所欲,实则内蕴其序。逍遥非散漫,自在非无序。你的情绪之力,因果感应,皆是你探寻此‘序’的独特路径,与天衍之道,确有相通之处。”

他话锋一转:“然而,欲探究大道,需先明己心。你可知,你之‘逍遥’,究竟是何物?是避世独立,还是入世历练?是万事不萦于心,还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一问,直指道心根本!

林逍然陷入沉思。他穿越而来,最初只想摆脱困境,活得自在。但随着经历增多,守护同伴,对抗不公,他的“逍遥”早已不再是简单的个人超脱。

良久,他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回禀首座,弟子以为,逍遥非逃,乃心之自在。身处红尘,心游物外。该争时,当仁不让;该怒时,焚天煮海;该守时,万法不侵。我心之所向,便是逍遥。不避因果,不惧纷扰,于万丈红尘中,寻我自在之道。”

天衍真人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依旧平静:“说得不错。但知行合一,方为真道。你如今杀伐果断,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此乃快意恩仇,亦是‘序’之一种。然,若他日遇到更复杂之境,恩仇交织,因果缠身,你又当如何持守本心,不迷不失?”

他指了指面前的星空棋盘:“天地如棋,众生如子。你可视自身为棋手,亦可为棋子。如何落子,如何破局,皆在你心。我天衍峰不教你具体神通,只授你观棋、弈棋之法。最终能走出何等棋路,看你自身造化。”

说着,他袖袍一挥,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凉的令牌和一册薄薄的古籍飞向林逍然。

“此乃天衍令,凭此可自由出入藏星阁前三层,调用部分峰内资源。这册《星弈初解》,乃我峰入门典籍,阐述基础推演、阵理与观星之法,你好生研习。三个月后,我会考校你于此书的理解。”

“多谢首座!”林逍然郑重接过令牌和古籍。

“去吧。清虚会带你熟悉其余事宜。修行上有何疑问,可先问他,亦可来此寻我。”天衍真人说完,便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星空棋盘,仿佛已沉浸入那无穷的推演之中。

林逍然知道觐见结束,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出了星弈殿。

殿外,清虚仍在等候。

“林师弟,感觉如何?”清虚笑着问道。

“首座之言,发人深省。”林逍然感慨道。

清虚点头:“师尊向来如此,点拨多于传授。天衍之道,重在一个‘悟’字。这《星弈初解》看似基础,实则包罗万象,乃是后续所有神通的根基,师弟定要用心。”

他接着又带林逍然去了执事堂领取了内门弟子份例,介绍了峰内几位主要的执事和为数不多的几位师兄师姐。天衍峰人丁确实稀少,连同林逍然在内,真传弟子不过七人,记名弟子十余人,算上执事杂役,整个山峰也不足百人,与其他动辄数千弟子的主峰相比,堪称“人烟稀少”。

但林逍然能感觉到,这里的每一个人,气息都沉静而深邃,眼神灵动,显然在心性与悟性上都有独到之处。

最后,清虚将林逍然送回听涛小筑,叮嘱道:“师弟初来,首要任务是研习《星弈初解》,稳固修为,恢复神魂之伤。藏星阁随时可去。峰内较为自由,但切记,不可荒废修行,亦不可仗势欺人,违者师尊绝不轻饶。”

“谨记师兄教诲。”林逍然再次道谢。

送走清虚后,林逍然回到自己的竹庐内。竹庐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显然是运用了空间阵法。静室、丹房、练功房一应俱全,陈设简单却雅致,窗外溪流潺潺,云雾缥缈,确实是一处极佳的修行之所。

他盘膝坐在静室的蒲团上,首先取出了那枚筑基丹。沉吟片刻,他并未立刻服用。如今神魂之伤未愈,并非冲击筑基的最佳时机。而且,他感觉自己在练气五层巅峰的积累还未完全圆满,尤其是经历了与韩立一战和初步接触道域后,他对灵力、对自身之“道”有了更深的理解,需要时间沉淀。

他将筑基丹小心收起,转而拿起了那册《星弈初解》。

古籍入手微沉,纸张并非凡物,散发着淡淡的星辰之力。翻开第一页,并非具体的修炼法门,而是一段总纲: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然旅有路径,客有行踪。星弈之道,在于观星象以察天时,演卦爻以明人事,布阵势以御万法,究其根本,乃求索天地人三才之序也……”

开篇便气象宏大,直指大道本质。

林逍然沉浸心神,一字一句地研读起来。这并非修炼灵力的功法,而是一种思维的方式,一种看待世界、解析规则的方法。其中涉及星辰运转的规律,阴阳五行的生克,因果联系的蛛丝马迹,以及阵法基础的构架原理……

许多他之前模糊感应到,却无法言说的东西,比如那因果线,比如情绪引动天地灵气的微妙变化,在这《星弈初解》中,竟然都能找到相应的理论基础和推演模型!

他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沉迷。

天衍峰,果然来对了!

他的逍遥道,需要这种对“理”与“序”的深刻认知作为支撑!情绪为力,因果为引,若能再以星弈之道统筹驾驭,他的前路,将豁然开朗!

不知不觉,窗外已是星斗满天。

林逍然合上古籍,眼中精光闪烁。虽然只是初窥门径,但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对自身之道的理解,更加清晰了几分。

他走到窗边,仰望星空。按照《星弈初解》中的观星法门,尝试感应那冥冥中的星辰之力,并与自身那模糊的因果感应相互印证。

一时间,心旷神怡,识海中那未愈的神魂,似乎都在星辰之力的沐浴下,传来一丝丝清凉舒适的感觉。

内门修行,于这天衍峰上,正式开始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沉浸于《星弈初解》的奥妙之时,一场针对他的暗流,已然借助内门更为复杂的规则,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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