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裂隙中。
未云裳的感知变得断断续续,巨大的能量干扰来自两个方向:一是书堂山深处那不断膨胀的妖力,二是…铜官窑上空,那由圣旨带来的、汇聚了皇权意志与万民念力的无形压力!这两股力量都在扭曲着时空的稳定。
她看到曾宪理一行人狼狈地逃出山谷,损失惨重,人人带伤,曾宪理的眼镜碎裂了一半,嘴角溢血,但眼神依旧锐利,正拼命向着铜官窑方向赶回。
她看到君墨轩无视了家族的禁地令,以巧妙的身法避开守卫,潜入那座早已废弃、却依旧残留着神圣气息的祖窑。在窑火膛内最深处的积灰下,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那是一个以特殊耐火泥封存的陶瓮。
她看到胡凌薇成功说服了未惊澜,未惊澜正带着她疾步走向未家最机密的暗室,去面见那几位同样忧心忡忡的家族长老。
她还看到…那位日本僧人玄昉,在参观一处陈列古瓷残片的偏厅时,脚步微微一顿,目光精准地投向书堂山的方向,眉头紧锁,低声用日语对吉备真备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感应到了那不同寻常的邪气。吉备真备的神色也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不再是单纯的学者般的好奇。
君家祖窑。
君墨轩小心翼翼地打开陶瓮的泥封。里面有一个青铜油灯,还有一个青铜镜几件器物,还有一张古老的羊皮纸:“窑火焚我身,血釉覆我魂。 诗文载幽怨,壶中锁痴嗔。 愿者承其重,冷暖自知深。 千秋万世后,谁是解偈人?”
“原来如此…这羊皮纸上所记载的偈语,恐怕就是鸡血红的烧造方法!”君墨轩恍然大悟。君家的职责是“盾”和“基”,是能量的源泉和最后的启动钥匙!
几乎同时,空间裂隙中未云裳的惊呼也在他和胡凌薇心间响起:
“墨轩!凌薇!小心!蛟魔…它等不及了!它正在强行冲击封印!洗笔泉方向,妖气冲天的速度在加快!曾宪理他们带回的消息确认,它本体虽未完全脱困,但力量已能大量渗出!它可能…要提前发动了!”
“未家那位先祖的意识…越来越微弱了!”
最后的倒计时,似乎被疯狂地拨快了!
君墨轩毫不犹豫,立刻开始按照卷轴指示,布置那盏油灯和铜镜。他必须尽快完成这个仪式,为远方的战斗提供支援!
而整个铜官窑,在皇命的驱动下,却开始为烧造那八座“镇国神器”而疯狂运转起来,无数的瓷土被挖掘,窑火被点燃,工匠们忙碌不息。无人知晓,一场真正的“镇国”之战,已然在看不见的层面,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郡守王晙坐镇中堂,督促着工程的进度。 吉备真备和玄昉若有所思地观察着一切。 君未两家的知情人,则在为真正的使命而暗中奔走。
光明与黑暗,皇权与妖邪,历史与现世,在此刻的大唐铜官窑,剧烈地碰撞、交织在一起。而那八座被要求烧造的神器,其真正的命运,似乎也笼罩上了一层无比诡异的阴影。
君家祖窑内,空气凝滞如古井。君墨轩指尖拂过羊皮卷上灼热的偈语,每一个字都仿佛用窑火烙入灵魂深处。“窑火焚我身,血釉覆我魂…” 他低声吟诵,体内那沉寂已久的本命琉璃火竟随之微微共鸣,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悲壮与决绝汹涌而来。
他不再犹豫。迅速以指代笔,蘸取窑壁内积淀百年的特殊瓷灰,在地上勾勒出繁复而古老的符文。那盏看似普通的青铜油灯被置于符文中心,光滑的铜镜则调整角度,并非对准任何实物,而是虚悬着,仿佛要映照无形之物。
“冷暖自知深…谁是解偈人…” 君墨轩喃喃自语,眼神锐利如刀。他划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坠入灯盏,浸透灯芯。
“以血为引,以火为媒,以魂为念…启!”
噗——
灯盏无火自燃,跃动的却非寻常火焰,而是一簇纯净剔透、宛如琉璃般的火苗!几乎同时,铜镜镜面不再反射祖窑的景象,而是泛起水波般的涟漪,光影扭曲,隐约呈现出另一番景象——那是山峦叠嶂,雾气缭绕,一股漆黑如墨的妖气正疯狂冲击着一道黯淡的、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的金色光罩!
书堂山洗笔泉的实时景象!
未家密室内,气氛同样凝重到极致。
未惊澜带来的消息如同炸雷,让几位知晓百年秘辛的白发长老骇然失色。
“惊澜,你所言当真?!那女子…” 一位长老目光如电,射向胡凌薇。
“千真万确!”未惊澜语气斩钉截铁,她脑海中那些纷乱的记忆碎片越来越清晰,尤其是那奈何桥畔倾洒孟婆汤的决绝,让她心口灼痛,“她知晓一切细节,甚至…她说出了‘白凝霜’与‘未云裳’之名!长老,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先祖的意识正在快速消散,墨渊的力量已经渗透出来!皇命烧造神器,极可能就是它的阴谋!”
胡凌薇适时上前,她周身泛起极淡的、与未惊澜同源却更显深邃的灵光,那是未云裳借助时空裂隙传递过来的微薄力量:“诸位长老,请看!”
她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水镜术勉强成型,显现的正是君墨轩铜镜中所见的、书堂山封印摇摇欲坠的景象!
“嘶——”长老们倒吸一口凉气,最后一丝疑虑被打消。
“百年守护,岂能毁于一旦!”为首的大长老猛地一顿拐杖,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光芒,“惊澜,你立刻带上家族传承的‘灵犀釉’和‘定魂杵’,与这位…胡姑娘,火速前往洗笔泉!我们会启动家族秘阵,尽可能远程支撑封印,并为你们争取时间!”
“是!”未惊澜毫不迟疑,立刻走向密室暗格。
郡守王晙坐在君家客厅,听着外面窑厂越发喧闹的开工声响,品着香茗,眉头却微微蹙起。他虽是督办皇命,但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君未两家家主接到圣旨后的反应,并非全然的荣耀与兴奋,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焦虑,这让他心生疑窦。还有那两位日本使臣,求知若渴不假,但那僧侣玄昉,偶尔瞥向书堂山的目光,锐利得不像个普通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