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行趴在床沿边,一只手无力地垂落在地,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
他身下的地板上,赫然有一小滩暗红色的,近乎发黑的血迹。
月白色的中衣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消瘦却依旧挺拔的轮廓。
他的脸,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丝毫血色。
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赵亦行!”
姜南曦瞬间清醒。
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旖旎心思,顷刻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半跪在地,手指飞快地搭上了他的脉搏。
脉象沉弱,却还算平稳。
她又探了探他的鼻息,翻开他的眼皮检查瞳孔。
生命体征还在。
姜南曦稍稍松了口气,目光落在那滩暗红色的血迹上。
颜色深,质地稠,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药味。
是淤血。
看来是解药起作用了。
这是在排他体内的毒血。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这个过程,想必是痛苦至极。
看着他苍白的脸,姜南-曦心里莫名一揪,那点儿因为“非礼”而产生的愧疚,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喂!醒醒!”
她拍了拍他的脸。
赵亦行缓缓睁开眼,那双漂亮的眼眸此刻失去了所有神采,蒙着一层水汽,脆弱得像只受伤的小鹿。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别说话。”
姜南曦当机立断。
“我扶你。”
她架起他的一条胳膊,试图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可这男人看着清瘦,分量却一点不轻。
加上他现在浑身无力,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姜南曦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他拖回了床上躺好。
就这么几步路,她已经累出了一身薄汗。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水。”
她转身想走,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拉住。
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姜南曦回头。
只见赵亦行正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祈求。
“别走……”
姜南曦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我不走,就在这儿。”
她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你先松手,我去给你倒杯水,清理一下。”
赵亦行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接下来的几天,姜南曦彻底见识了,什么叫做顶配版的“美强惨”。
这位平日里文韬武略,清冷自持的太子殿下,仿佛一夜之间被打回了原型,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瓷娃娃。
而姜南曦,出于一种复杂的,混杂着医者仁心和“肇事者”心虚的情绪,不得不开启了全天候保姆模式。
“水……”
赵亦行虚弱地靠在床头,嘴唇干裂。
“来了来了。”
姜南曦端着水杯过去,递到他嘴边。
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自己接,可那只手刚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还配合地蹙了蹙眉,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姜南曦:“……”
她明知道这家伙有八成是在演戏。
可看着他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和那双写满了“我好柔弱,我好可怜”的眼睛,她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谁让她理亏在先呢?
“张嘴。”她没好气地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喂他。
赵亦行乖巧地张开嘴,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只等待投喂的幼犬。
喝完水,他又开始作妖。
“南曦,我……胸口闷。”
“我帮你揉揉?”姜南曦试探性地问。
他立刻点了点头,眼神无辜又脆弱。
姜南曦伸出手,隔着薄薄的衣料,在他胸口轻轻按揉。
手下的触感温热而结实,清晰的肌肉线条让她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那个荒唐的夜晚。
她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咳咳。”
赵亦行突然低咳了两声,成功拉回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是不是我按重了?”她紧张地问。
他摇摇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不是。”
“只是……你离我太近了。”
“我……有些喘不过气。”
姜南曦:“!!!”
这该死的绿茶!
她敢肯定,他绝对是故意的!
可偏偏,她还发作不得。
姜南曦只能默默忍了,把他当成一个巨婴来伺候。
而牧牧,作为姜南曦的头号小跟班,更是将“过度关怀”发挥到了极致。
娘亲做什么,他就学着做什么。
姜南曦给赵亦行喂水,牧牧就噔噔噔跑去,搬来自己的小板凳,坐在床边,一脸严肃地监督着。
姜南曦给赵亦行掖被角,牧牧就踮起脚尖,也去够另一个被角,用力往里塞了塞。
赵亦行只要稍微动一下,想翻个身。
姜南曦立刻一个箭步上前,如临大敌。
“别动!”
牧牧也跟着紧张地伸出小手,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赵亦行:“……”
他享受着这份堪称严防死守的照顾,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最绝的,还是如厕问题。
赵亦行实在躺不住了,挣扎着要去上茅房。
姜南曦扶着他,千叮咛万嘱咐。
“慢点走。小心地滑。”
“有事就喊我!”
好不容易把他送到了茅房门口,姜南曦正打算在外面守着。
一回头,就看见牧牧不知从哪儿又拖来了他的专属小板凳,“咚”的一声,稳稳当当地放在了茅房门口。
然后,他一屁股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挺直了小小的背脊,板着一张酷酷的小脸,活像一尊门神。
姜南曦看得哭笑不得。
“牧牧,你干嘛呢?”
牧牧指了指茅房的门,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脸的坚定。
他怕“赵叔叔”一个人在里面,会晕倒。
姜南曦扶额。
这孩子,到底跟谁学的?
茅房里,隐约传来赵亦行压抑不住的闷笑声。
他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母子俩的动静,嘴角的笑没停下来过。
被人这么紧张地“守护”着上茅房,这辈子还是头一回。
这种感觉……
新奇,又有点……该死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