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法阵刺目的强光和能量单元过载的尖啸。顾临渊的指尖，灵光吞吐不定，那张足以撕裂精神屏障的“破障符”已勾勒大半，目标直指眼神空洞、枪口微微晃动的“灰雀”。
救，还是不救？
救，可能错失摧毁法阵的时机，将两人置于“彼岸”精锐的精准打击之下；不救，便是亲手扼杀一个可能尚存一线生机的、潜在的盟友，这与他的道心相悖。
电光火石间，顾临渊的目光扫过“灰雀”那剧烈颤抖、仿佛在与无形锁链抗争的手臂，扫过他苍白脸上偶尔抽搐的肌肉，以及那双空洞眼眸深处，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一丝痛苦光芒。
妈的！
顾临渊暗骂一声，指尖灵光轨迹陡然一变！原本杀气凛然的“破障符”在半空中硬生生扭曲、重组，化作一道更加复杂、闪烁着柔和白光的“清心定魂符”！符成瞬间，他一口心头血喷在符箓之上，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提升符箓威力！
“醒来！”顾临渊一声低喝，染血的符箓如同拥有了生命，化作一道温润而坚韧的白光，瞬间没入“灰雀”的眉心！
“呃啊啊——！”
“灰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踉跄，手中的能量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双手抱住头颅，身体蜷缩，剧烈地颤抖起来，七窍之中都渗出了细细的血丝，仿佛正经历着灵魂被强行撕裂的痛苦！
但与此同时，他眼中那深沉的麻木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以及痛苦之下，逐渐清晰的、属于他本人的、带着惊惧与茫然的意识！
几乎在顾临渊做出抉择的同一时刻，沈砚也已找到了那个隐蔽的备用能源接口。接口被特殊的能量锁保护着，强行破坏同样可能引发爆炸。沈砚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蓝色电光短棍的功率调到最大，直接插入了接口旁的缝隙！
滋——嘭！
短棍瞬间过载烧毁，爆出一团电火花！但一股强力的、混乱的电磁脉冲也顺着接口瞬间涌入能量单元的内部回路！
嗡——！！！
刺耳的尖啸声达到了顶点，中央法阵的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那些幽蓝色的能量单元外壳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内部能量剧烈躁动，仿佛随时要炸开！
“走！”沈砚看也不看结果，转身冲向因施展符箓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顾临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同时也瞥了一眼在地上痛苦挣扎、但眼神已恢复清明的“灰雀”。
他犹豫了不到零点一秒，另一只手猛地探出，抓住了“灰雀”作战服的肩带，如同拖拽一件货物般，将他强行从地上拉起！
“这边！”沈砚低吼一声，拖着两个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人，用尽全身力气，冲向中转站侧面一个被废弃管道和设备遮挡的、黑黢黢的狭窄通道！这是他刚才扫描环境时发现的、可能通往其他方向的潜在路径！
就在他们三人跌跌撞撞冲入狭窄通道的下一秒——
轰隆隆隆——！！！
身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炽热的能量风暴混合着金属碎片和混凝土块，如同海啸般从入口处汹涌喷入！整个管道都在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坍塌！
沈砚将顾临渊和“灰雀”死死按在通道内侧相对坚固的墙壁凹陷处，用自己的后背抵挡着冲击波和飞溅的碎块！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灰尘和硝烟灌入通道，呛得人无法呼吸。
爆炸的轰鸣持续了数秒才渐渐平息，只剩下碎石滚落的簌簌声和能量湮灭的余韵。
通道内烟尘弥漫，一片死寂。
沈砚第一个动了一下，他松开按着两人的手，剧烈地咳嗽着，感觉后背火辣辣地疼，估计是被飞溅物划伤了。他第一时间看向顾临渊。
顾临渊靠在墙上，脸色白得吓人，嘴角还残留着施展血符后的血迹，呼吸微弱，但眼神还算清明。他看向沈砚，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妈的……下次……这种选择题……你来……”
沈砚没有回答，只是迅速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确认没有新增致命伤，然后才看向另一边的“灰雀”。
“灰雀”瘫坐在地上，双手依旧捂着脑袋，身体微微发抖，但眼神已经彻底恢复了神采，里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痛苦，以及……一丝感激。他看向沈砚和顾临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因为喉咙被烟尘呛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砚从几乎空掉的战术包里找出最后一点水，先递给顾临渊，看他喝下后，又递给了“灰雀”。
“灰雀”接过水瓶，手还在颤抖，他贪婪地喝了几口，才用沙哑破碎的声音艰难地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别说废话。”顾临渊有气无力地打断他，“外面什么情况？那些白面具是什么人？‘守夜人’到底怎么了？”
“灰雀”——或者说，恢复了本名的韩铮，脸上露出了痛苦和愤怒交织的神情。“是‘肃清者’……‘守夜人’内部的激进派……他们……他们背叛了伊莉西亚女士的遗志，认为只有彻底掌控‘钥匙’和‘通天塔’的力量，才能对抗‘彼岸’……他们清洗了所有反对者，我……我是少数逃出来的之一……”
他喘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他们抓住我，给我注射了精神控制的药剂，想把我变成傀儡，利用我知道的信息来定位你们和伊莉西亚的遗产……这个法阵，就是他们布置的定位信标，一旦完成，我们的位置会直接发送给‘肃清者’的高层，甚至……可能被‘彼岸’截获……”
沈砚和顾临渊的心同时沉了下去。前有“彼岸”虎视眈眈，后有“守夜人”叛徒追杀，他们几乎陷入了绝境。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沈砚站起身，感受着背后伤口传来的刺痛，语气斩钉截铁，“爆炸和能量波动很可能已经引起了其他存在的注意。”
韩铮（灰雀）也挣扎着站起来，虽然虚弱，但眼神坚定：“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可以通往湿地边缘的一个废弃观测站，那里有我之前藏匿的一些物资和……一部加密通讯器，或许能联系上其他未被清洗的‘守夜人’。”
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好消息。
顾临渊在沈砚的搀扶下也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身后被爆炸废墟堵塞的通道，又看了看前方未知的黑暗，最后目光落在沈砚线条冷硬却难掩疲惫的侧脸上。
“走吧。”他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感觉体内的灵力在缓慢恢复，“这道爷我还撑得住。”
三人互相扶持着，沿着狭窄的通道，向着韩铮指引的方向，步履蹒跚地前行。
身后，是能量法阵爆炸后的余烬与废墟；前方，是弥漫着湿地水汽与未知风险的迷雾。
破障而出，余烬未冷。他们的逃亡之路，远未结束。而“守夜人”的内部分裂与“肃清者”的阴谋，也如同一张更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