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怀生就像个精准的闹钟，一把将睡得天昏地暗的陈范星从硬垫子上薅了起来。
“起了起了！再磨蹭赶不上早班车了！”
陈怀生精神头十足，毕竟工地作息已经刻进dNA了。
陈范星则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眼睛都睁不开，嘴里嘟囔着。
“让我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瘴又不会跑……”
最后还是被陈怀生连拖带拽地弄出了便利店，迎着清晨的冷风，彻底清醒——是被冻醒的。
虽然是在夏天，但江城的清晨还是有些微凉的，只穿一件单薄的短袖甚至能感到一丝寒冷。
两人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倒了好几趟公交车，从城市中心晃荡到边缘，再从边缘晃荡到近乎荒凉的郊区。
车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变成低矮厂房，最后变成了农田和光秃秃的山坡。等他们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站牌下车时，已经快中午了。
眼前是一片看起来相当普通的果园，铁丝网围着，能看到里面成片的桃树。门口有个简陋的保安亭，旁边立着块牌子，红字写着。
【欢迎光临天下桃园，入园品尝三十元\/位，带走另算】
价格倒是挺亲民，就是这破地方……偏僻的连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望北路302号……没错啊，就这儿了。”陈怀生对比着名片，心里嘀咕。
“这太白金星混得也不咋地嘛，办公室开的这么偏僻？看着就跟搞非法传销似的。”
两人走到保安亭窗口，里面坐着个保安。
这保安……倒是有点不一般。
人高马大，坐那儿都像座小山，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眼神锐利得跟探照灯似的，浑身散发着一股“闲人免进、格杀勿论”的气场，比刘店长的审视目光有压迫感多了。
陈怀生和陈范星瞬间被这气场镇住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陈怀生心里打鼓：“我靠，这保安大哥什么来头？感觉比工头还不好惹。”
他挤出一个自认友善的笑容，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
一辆线条流畅、看起来就贵得离谱的红色跑车，停在了他们旁边。
车窗降下，露出那张昨天刚被陈怀生揍成猪头、今天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是眼角还有点淤青的潮男脸——正是昨天的白毛！
骚包的火红色倒是挺符合他的气势的。
白毛戴着墨镜，歪了歪头，按了下喇叭，示意他们跟上。
保安亭里那位气场强大的保安大哥，什么也没问，直接按下按钮打开了电动伸缩门，态度恭敬得不像话。
跑车轻巧地滑了进去。
陈怀生和陈范星面面相觑，只好迈开两条腿，跟在车屁股后面小跑着进了果园。
一边跑，陈范星一边忍不住小声吐槽：“师兄……一个员工都开这么骚包的车？这待遇也太好了吧？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陈怀生深表同意：“可不是嘛！帮神仙看果园可是个肥差！早知道当年学学种地了！”
果园里面比外面看着大得多。左边是一栋看起来挺现代化的三层小办公楼，旁边还有个宽敞的院子，停着几辆车。右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桃树林。
一进入这片区域，两人同时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令人深感不适的气息，比在白毛身上闻到的要浓郁得多，源头似乎就在那片桃林深处。
“看来没找错地方。”
陈怀生低声道，“先别轻举妄动，看看这白毛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跑车在办公楼前停下，白毛潇洒地下车，把墨镜推到头顶，冲他俩招招手：“这边，上楼。”
三人走进办公楼，内部装修简洁明亮，跟外面的乡土气息有点格格不入。
白毛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坐电梯直达顶层，走到走廊尽头一扇看起来最气派的双开门前。
然后，在陈怀生和陈范星疑惑的目光中，白毛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门上标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牌。
他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然走进去，把外套随手挂在衣帽架上，然后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吩咐道：“送三杯茶进来，要最好的那个。”
最后，他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那张宽大、皮质看起来就贼贵的老板椅后面，双脚甚至习惯性地搭在了办公桌边缘。
但是可能牵动了伤口，又龇牙咧嘴地放了下来。
陈怀生：“……”
陈范星：“……”
两人站在宽敞奢华、铺着厚地毯的董事长办公室里，看着那个瘫在老板椅上、一脸“这是老子地盘”的白毛潮男，大脑同时宕机了三秒钟。
陈怀生嘴角抽搐了一下，艰难地开口，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就是太白金星？！”
白毛……不，现在可以正式称呼他为太白金星了……拿起桌上一个金光闪闪的镇纸把玩着，露出了一个三分得意，三分嘲笑，还有九十四分的漫不经心的复杂表情：
“不然呢？谁跟你们说我是员工了？”
要是忽悠他脸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淤青，太白金星此刻看起来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总裁范儿。
但现在就像是个抢了人家的老板椅的小混混罢了。
陈怀生和陈范星僵在办公室门口，像两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像。
“他是太白金星本人？！我昨天把……一个神仙……揍成了猪头？！还逼问了他半天？！这他妈算不算袭击天庭高级领导干部？会不会遭天谴啊？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不对，是他先动的手……也不算动手，是先动的术法……这算互殴吧？神仙打架也归派出所管吗？”
“完了完了完了……他会不会用法术把我们变成桃子挂在树上？或者扣下来给他种地还债？看他这办公室，肯定很有钱，会不会起诉我们故意伤害？赔偿金得多少砖才搬得完啊……”
陈怀生两世为人，心里对神仙倒是非常尊重的，不过任谁都想不到一个跟街头混混样的白毛居然是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看着两人脸上风云变幻、精彩纷呈的表情，昨天挨揍的憋屈感总算消散了一点，甚至有点恶趣味得到满足的快感。
他清了清嗓子，用老板椅转了半圈，指向办公桌对面摆放的两把看起来就很贵的客用椅子。
“别愣着了，坐吧。难道要我请你们？”
陈怀生深吸一口气，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揍也揍了，现在怂也晚了。
陈范星更是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只有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送风声，以及太白金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老板椅扶手的声音。
终于，太白金星打破了沉默，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一对怎么看怎么像进城务工人员的神奇组合，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好奇：
“好了，现在没有外人。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首先，我很好奇，你们二位……尤其是你。”
他目光转向陈怀生。
“在这末法时期还能肉身成圣的小怪物。”
又看向陈范星。
“还有你，血光内蕴，却似乎被什么封印住了。你们师父陈木川，那个老……咳……老先生，他到底是怎么……*
他突然打住了，轻声道。
“要是我没猜错，你们对你们师父陈木川的了解很少吧？”
陈怀生和陈范星对视一眼，知道真正的谈话，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