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我们四人如同鬼魅般潜入牢房,进入阴森潮湿的牢房通道,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霉味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让我想起了自己在滇乐府大牢和飘渺岛地牢的经历,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但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我凭借陆雪的描述,带着众人向牢房深处摸去。
终于,在通道尽头的一间独立牢房里,我们看到了一个靠着墙壁、低头打坐的身影。他头发散乱,衣衫褴褛,他脑袋还不时一点一点,像是在打瞌睡,模样有点滑稽。
我并未见过金县尉本人,有点犹豫,仅凭金衣瑶给的画像,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个略显狼狈的中老年人与画像上那个颇有威仪的形象联系起来。幸好有天何、天劳在,他们仔细辨认后,对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天劳低声道:“尊者,是他,他就是金县尉。”
我松了口气,幸好他们来了,否则单凭画像,我真不敢确认。
我不再迟疑,拔出长剑,准备斩断牢门上的铁锁。这时,那个声音略显耳熟的女暗探(甲看)轻轻拉了我一下,示意让她来。只见她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金属探针,插入锁孔,侧耳倾听,手指微动,不过两三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便开了。
我看得暗自点头,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向甲看和甲穷她们使了个在外面警戒的眼神,不再多说,率先踏进牢房,天何天劳随后也跟了进来。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打坐的金县尉猛地惊醒,抬起头来。当他看到我们这几个黑衣面具人,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但瞬间的惊骇后,他恢复了平静,他还整齐了一下衣物,又重新正靠坐在草铺上闭目养神。竟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故意发出轻微的鼾声,假寐起来!
嘿!这老小子!刚才我还和天何交换了一个眼神,天劳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他身后,手刀已然扬起,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怕他收到惊吓会尖叫什么的)。没想到,人家异常冷静,根本不吃这套,直接把我们当成了空气!这反常的举动,把我们几个都整不会了。
我心里有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我,新任尊者,连夜奔袭两三个时辰,劳师动众调动四位魔教高手,结果就换来这待遇?被一个阶下囚给无视了?简直岂有此理!
“你是谁?核对身份!”我压下火气,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打破了牢房的寂静。
金县尉依旧没睁眼,只是挺了挺腰板,嘴角撇了撇,用一种近乎慵懒的、带着点不屑的语气回道:“金维善。你们来干什么?是赵无风叫你们来的?”那态度,仿佛我们是他家不成器的子侄,打扰了他的清梦,更像是在嘲笑指使着我们过来救人的赵无风是个白痴。
我心里冷哼,我虽然也讨厌赵无风(栽赃陷害我的仇我还没报呢?)但现在我坐的是他的位置,下命令的人是我,他嘲讽赵无风,其实是在骂我愚蠢。强压着把他从草铺上揪起来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话简短有力:“赵道长已经南下。我乃新任尊者。时间紧迫,没空跟你废话,起来,跟我们走!”我刻意强调了“新任尊者”四个字,想看看他的反应。
果然,“新任尊者?”金县尉又猛地睁开眼,浑浊的老眼里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上下打量着我,那不屑的表情分明在说:“就你?毛头小子?”
我强忍着拔剑的冲动,再次掏出那块代表身份的尊者令牌,几乎杵到他眼前,厉声喝道:“看清楚了!立刻起来,别磨蹭!否则……”我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杀意。
金县尉盯着令牌,先是一愣,眼神复杂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居然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非但没起身,反而把身子往草堆里缩了缩,嘟囔道:“唉……何必呢……”
好家伙!这是要公然抗命啊!我心头火起,看向天何、天劳,怒极反笑,猛地一挥手:“敬酒不吃吃罚酒!架起来!带走!若再敢违命,格杀勿论!”最后四个字,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在阴森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冰冷。
“是!”天何、天劳如同两尊铁塔,一左一右,伸手就向金县尉的胳膊抓去。
我心里也在飞速盘算: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常人被关了一个多月,听说有人来救,不都该感恩戴德、屁滚尿流地跟着跑吗?他怎么还一副赖着不走、生怕出了这个门的样子?难道是牢饭太香,把他吃出感情了?还是就喜欢被虐,没道理的啊,还是看我不顺眼。他看我不顺眼,不把我放在眼里,要给我个难堪啊,不管了,我知道,这里不是跟他较劲的时候,一切等救出他再跟他算账,救走再说,真是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尊者!尊者!且慢!且慢动手!容老夫说几句,说几句啊!”金维善被两人像拎小鸡一样从草铺上架起来,脚不沾地,终于装不下去了。他立刻扬起脖子,脸上那点淡定消失无踪,换上了一副焦急中带着恳求的神色,声音都带着颤音。
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我示意天何天劳稍停,冷冷地看着他,倒要看看他能放出什么屁来。
“拜见尊者!刚才多有怠慢,是老朽糊涂,老眼昏花,没认出尊者真身,还请尊者恕罪,恕罪啊!”他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
我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这套迟来的表演。
金县尉见我不为所动,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几乎带着哭腔说道:“多谢尊者亲自来救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我……我感激不尽!但……但我真的不能就这样出去啊!您这样把我救出去,那不是救我,那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还不如……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呢!”他说得情真意切,声音颤抖,不似作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