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清晨,是被鸟鸣唤醒的。
薄雾如同轻纱,在林间、在草地、在潺潺的溪流上流淌。
阳光艰难地穿透雾气,洒下斑驳破碎的光点。
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草木和泥土的芬芳,与地底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腐朽截然不同。
慕容九靠在王起身边,闭目调息,紫霄雷元在经脉中缓慢运转,修复着自身的损伤,也分出一丝极其温和的力量,护着王起微弱的心脉。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眉宇间的焦灼稍缓。
至少,这里看起来是安全的。
白素坐在稍远一些的溪边,掬起一捧清冷的溪水敷在脸上,试图驱散连日来的疲惫。
星眸扫过静谧的山谷,感知延伸出去,除了寻常的飞鸟走兽,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或窥视感。
这让她稍稍安心,但王起昏迷前那句关于规则碎片可能未彻底湮灭的话,依旧像一根刺,扎在心头。
银毛小兽在草地上追逐着一只胆大的蝴蝶,偶尔停下来,竖起耳朵警惕地听听四周,然后又继续它的游戏,似乎这里的安宁让它也放松了不少。
王起依旧昏迷着,呼吸微弱但平稳。
慕容九和白素的轮流疗伤和丹药维系,勉强稳定住了他濒临崩溃的生机。
但那源自本源的创伤,恢复起来极其缓慢,如同在龟裂的干涸大地上重新引水,艰难无比。
日头渐高,山谷中的雾气却没有完全散去,反而在某些低洼处凝聚得更加浓郁。
忽然,正在溪边闭目感知的白素猛地睁开了眼睛,星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她站起身,望向山谷一侧雾气最浓的方向。
“怎么了?”慕容九立刻警觉,按住了紫电剑。
“有东西……过来了。”
白素声音凝重,“气息……很古怪,不像活物,也没有杀气,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
秩序?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
慕容九也站起身,雷光在指尖隐现。
银毛小兽嗖地窜回王起身边,龇牙咧嘴地对着那个方向。
雾气翻涌,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并朝着他们走来。
身影渐近,轮廓清晰。
那并非人类,也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人形的木偶?
它约莫常人高低,通体由一种暗沉发黑的木头雕刻而成,关节处可以看到清晰的榫卯结构,动作略显僵硬,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木偶的面部没有五官,光滑一片,唯有胸口的位置,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圆形玉石。
木偶手中,捧着一个同样是木质、雕刻着简单云纹的盒子。
它走到距离三人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躬身,将那木盒向前递出。
没有言语,但那姿态,分明是“赠送”的意思。
慕容九和白素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愕与警惕。
这诡异的木偶,这突如其来的赠予,是怎么回事?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慕容九沉声问道,紫电剑半出鞘,雷光隐隐。
木偶毫无反应,只是维持着递出盒子的姿势,胸口的玉石散发着恒定柔和的光芒。
白素星眸微凝,仔细感知着木偶和那盒子。
木偶本身没有任何生命气息或能量波动,仿佛真的只是一段死木。
但那胸口的玉石,却散发着一股纯净而温和的生机之力,与这山谷的气息隐隐相合。
盒子里面,似乎装着某种药物,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药香。
“没有恶意?”白素看向慕容九,用眼神询问。
慕容九眉头紧锁。
她不信天上掉馅饼,尤其是在经历了地底那些诡异之后。
但这木偶,这药香……似乎又确实感觉不到危险。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王起,眉头忽然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鼻翼微微翕动,仿佛嗅到了那药香。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慕容九和白素心中一动。
难道这药……对他有用?
犹豫再三,慕容九对白素使了个眼色。
白素会意,星辉护体,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从木偶手中接过了那个木盒。
木偶在盒子被取走后,再次微微一躬身,然后转身,迈着僵硬的步伐,重新走入浓郁的雾气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素捧着盒子回到慕容九身边。
盒子入手温润,上面的云纹仿佛蕴含着某种规律。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颗龙眼大小、色泽莹白、散发着沁人心脾药香的丹丸。
丹丸下方,还垫着一张素笺,上面以清秀却带着一丝非人般规整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溯溪而上,雾散处可见草庐。”
没有署名,没有缘由。
慕容九拿起一颗丹丸,仔细嗅了嗅,又以微不可查的一丝雷元试探。
丹丸内蕴含着极其精纯温和的药力,主要是滋养神魂、修复本源的奇效,正是王起目前最需要的!
而且药性中正平和,不带任何邪异气息。
“这……”慕容九看向白素。
白素沉吟片刻,道:“药是真的,而且是极品。”
“留下丹药和指引,却不明身份……是友?还是另有所图?”
看着王起苍白的面容,感受着他那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息,慕容九一咬牙: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给他服下试试!若是有诈……”
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便是拼了命,也要让背后之人付出代价!”
她取出一颗丹丸,小心地喂入王起口中,又以自身真元助其化开。
药力化开,如同甘霖洒入干涸的土地。
王起原本微弱的气息,似乎真的凝实了一点点,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
有效!
两女心中稍定。
“去不去?”慕容九看向溪流的上游,那里雾气弥漫,不知通向何方。
白素看着王起,又看了看手中的纸条,星眸中闪过一丝决断:“去。留下此药之人,若真有恶意,不必多此一举。而且……”
她顿了顿,“我很好奇,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藏着怎样一位‘玄医’。”
做出决定,便不再犹豫。慕容九背起王起,白素在前引路,银毛小兽警惕地跟在旁边,两人一兽沿着潺潺的溪流,逆流而上,向着雾气深处走去。
溪流两岸,草木愈发葱郁,雾气也愈发浓郁,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唯有凭借水流声和白素那被压制的星辉微光指引方向。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雾气似乎到了尽头,光线透了过来。
一步踏出浓雾,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不大的空地中央,静静地伫立着一间简陋的草庐。
草庐旁,是一片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药圃,种植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奇异草药,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草庐前,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头发随意挽起、背影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在药圃中低头忙碌着,仿佛对她们的到来毫无察觉。
她就是留下丹药和指引的人?
慕容九和白素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那女子的背影。
似乎感受到了目光,那女子缓缓直起身,转了过来。
她的面容算不上绝美,却十分清秀干净,一双眼睛如同山涧的清泉,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蕴含着看透世事的平静。
她的目光扫过慕容九和白素,最后落在被慕容九背着的王起身上,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需要静养。”
女子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一般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庐内简陋,但可暂避风雨。”
她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也知道王起的伤势。
慕容九和白素心中疑窦丛生,这女子太过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
但她身上没有任何力量波动,就像一个真正的、隐居于此的普通人。
可普通人,能驱使那诡异的木偶?能拿出那等极品丹药?
“你是谁?为何帮我们?”慕容九没有放下戒备,直接问道。
女子拿起石桌上的一个水瓢,舀起旁边木桶里的溪水,缓缓浇灌着药圃中的一株紫色灵草,动作自然随意。
“名字不重要。”她头也不抬地说道,“至于为何……”
她顿了顿,终于抬起头,再次看向王起,那清澈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或许,只是因为……他这把‘钥匙’,还不能就这么断了。”
钥匙?!
慕容九和白素心中剧震!她竟然知道王起是“钥匙”?!
这女子,绝非普通的隐居者!
她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草庐,药圃,神秘的女子。
这看似安宁的雾谷,瞬间被一层更加浓郁的迷雾笼罩。
而王起的命运,似乎又与这未知的存在,产生了新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