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界之刃的异动，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下石子。
那几团残余的扭曲阴影，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惊吓，竟不再纠缠慕容九。
而是发出无声的尖啸，蠕动着向规则碎片丛林的深处仓皇退去，瞬间没入那些嶙峋怪异的规则残骸之后，消失不见。
慕容九持剑而立，雷光渐熄，胸口微微起伏。
她看着那些退走的阴影，又看向王起背后那已然归鞘、却仿佛仍在低吟的断界之刃，眼神复杂。
他的刀，竟已能自主御敌？这是何等境界？
白素来到她身边，低声道：“你没事吧？”
星眸中带着关切，亦有一丝未散的惊悸。
方才那些阴影蕴含的混乱规则，让她体内的规则基核都感到滞涩。
慕容九摇了摇头，紫电剑归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无碍。”她看向王起，“你的刀……”
王起没有解释，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丛林深处，那里，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沉重的气息正在缓缓升腾。
吸收了远古刀魄的感悟，断界之刃不仅灵性大增，对规则层面的“食物”也变得更加挑剔。
刚才那两道阴影，不过是开胃的小菜，真正引起它兴趣的，是藏在深处的“主菜”。
“有更大的东西醒了。”王起的声音平淡，却让众人心头一紧。
无痕提着林战，紧张地四下张望，只觉得周围的昏暗仿佛活了过来。
那些静止的规则碎片投下的阴影，都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口。
“王……王起，我们能绕开吗？”
“绕不开。”王起迈步向前，走向那片气息升腾的核心区域，“它锁定了我们。”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踏在虚无之上，都仿佛有无形的刀意扩散开来，将试图缠绕过来的混乱意念悄然斩碎。
慕容九与白素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立刻跟上。
无痕苦笑一声，也只能硬着头皮紧随。
穿过几片如同巨型骸骨般交错的规则碎片，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这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虚空中悬浮着无数细小的规则尘埃，缓缓旋转，如同星云。
而在那片“星云”的中心，一团难以形容其庞大的“阴影”正在凝聚。
它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破碎的规则线条、混乱的意念碎片、以及各种属性的残余能量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的……聚合体。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不断翻滚、扭曲的黑色淤泥，又像是一个缓慢搏动的、布满血管脉络的黑暗心脏。
其体积，堪比一座小山！
聚合体的表面，不时浮现出各种扭曲的面孔、破碎的山河影像、以及断裂的兵器虚影，它们发出无声的哀嚎与咆哮，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怨毒与毁灭欲望。
一股令人作呕的、混杂着无数负面情绪的庞大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着这片区域。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无痕声音发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林战。
这聚合体散发出的气息，远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存在都要恐怖，那是无数破灭世界怨念的集合体！
慕容九脸色发白，紫电剑在鞘中剧烈震颤，那是遇到极致邪恶与混乱时的本能反应。
白素更是闷哼一声，星辉几乎被压制得透体而出，规则基核传来阵阵刺痛，仿佛要被那聚合体散发的混乱规则同化。
“规则的……残渣，”王起凝视着那庞大的聚合体，眼神冰冷。
“无数破灭世界的‘尸体’堆积于此，怨念不散，规则崩坏，最终在某种条件下……聚合成了这种扭曲的存在。”
他能感觉到，这聚合体的核心，有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秩序”的痕迹。
仿佛是某个宏大意志留下的一枚“种子”，用以收拢、控制这些规则残渣，形成了眼前这恐怖的怪物。
那“秩序”的痕迹，让他想起了心界之海的“观测者”，以及那“大寂灭协议”的冰冷漠然。
是同源？还是类似的存在？
就在王起思索之际，那庞大的聚合体似乎彻底苏醒！
它那翻滚的躯体中央，猛地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如同张开的巨口，没有舌头，没有牙齿，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旋转的规则碎片！
一股恐怖绝伦的吸力，骤然从那巨口中爆发！
轰！
虚空仿佛都在向那张巨口塌陷！
无数悬浮的规则尘埃被瞬间吞噬，慕容九、白素、无痕只觉得身形不受控制地被拉扯向前，连体内的真元、星辉都仿佛要被抽离出去！
“定！”
慕容九娇叱一声，紫电剑悍然出鞘，插入身前的虚无，雷光爆闪，化作一道雷霆屏障，死死抵挡着那股吸力，但屏障光芒剧烈摇曳，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白素星辉针化作无数流光，试图钉住周围的空间，但那吸力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
她的星辉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挣扎得越发无力。
无痕几乎要被直接扯飞，全靠死死抓住林战，才勉强稳住。
唯有王起，屹立在吸力的风暴中心，衣袂猎猎作响，身形却如亘古磐石，纹丝不动。
那恐怖的吸力在靠近他周身三尺时，便被一股无形的、更加霸道的“断”之意境悄然瓦解。
他看着那如同黑洞般的巨口，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徒具其形。”
他淡淡评价，仿佛在点评一件拙劣的仿品。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前奏，没有气势的疯狂攀升。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刀。
指尖，一抹极致的“灰”凝聚，那不是能量的颜色，那是“无”的显化，是“断”的根源。
然后，他对着那散发出恐怖吸力的巨口，轻轻一划。
动作随意，如同拂去眼前的一粒微尘。
一道纤细的灰色丝线，自他指尖延伸而出，无声无息地射向那巨口。
没有能量的碰撞，没有空间的震荡。
那灰色丝线没入巨口的瞬间，那恐怖的吸力，戛然而止。
仿佛一只正在疯狂嘶鸣的巨兽，被人精准地掐断了喉管。
聚合体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中央的巨口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变形，其内部旋转的规则碎片瞬间失去了所有联系，变得混乱不堪。
巨口边缘，一道平滑的、闪烁着灰色光泽的“切痕”悄然浮现，并且迅速蔓延！
那“切痕”所过之处，聚合体的躯体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
不是爆炸，而是存在层面的抹除！
聚合体发出无声的、却能让灵魂感知到的凄厉尖啸，它疯狂地扭动，试图重组。
但那道灰色切痕中蕴含的“断”之真意，斩断了一切重组的可能！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庞大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规则聚合体，便在那一道纤细的灰色丝线下，彻底瓦解，化为无数失去活性的规则尘埃，飘散在虚空之中。
原地，只留下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纯净白光的晶体，悬浮在那里，与周围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股笼罩四方的庞大威压，瞬间消散。
慕容九、白素、无痕身上的压力一轻，几乎虚脱。
他们看着那飘散的尘埃，又看看那悬浮的白色晶体，最后目光落在王起那收回的手指上，久久无言。
一击。
依旧只是一击。
无论对手是律令化身，是大寂灭核心，还是这恐怖的规则聚合体，在他的刀（指）下，似乎都没有任何区别。
王起伸手，那米粒大小的白色晶体落入他掌心。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秩序意念传入他识海，带着某种……标记与记录的功能。
他五指合拢，微微用力。
咔嚓。
晶体化为齑粉，那丝秩序意念也随之湮灭。
他抬起头，望向这片规则坟场更深处，望向那虚空尽头的未知黑暗。
“看来，我们这些‘变量’，已经被‘记录’在案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也好。”
“省得我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