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的宫阙在春日下闪耀着崭新的光芒,齐桓公小白志得意满地踱步于新建的柏寝之台,眺望着他治下日渐繁盛的国土。自得管仲为相以来,通货积财,富国强兵,这霸业之基已初见雏形。然而,这位雄心勃勃的君主近来却为一事困扰——钱,总是不够用。练兵要钱,筑城要钱,赏赐臣下要钱,就连招待那些络绎不绝前来探听虚实的各国使者,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拧着眉头,看向身旁那位总是气定神闲的仲父。
“仲父啊,”齐桓公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如今诸国商旅虽渐多,然府库之入,仍感捉襟见肘。可有良策,能令财货如江河之汇海,源源不绝乎?”
管仲抚着他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须,眼中闪烁着一种与寻常士大夫截然不同的、近乎商贾的精明光芒。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缓缓扫过宫墙之外,那里有战俘营中垂首的女奴,有市集上往来叫卖的贩夫走卒,更有那些来自四方、腰缠万贯却无处挥洒的巨商大贾。一个惊世骇俗、却又在他心中盘桓已久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高深莫测,几分豁出去的果决。
“君上,”管仲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道理,“欲致天下之财,必先聚天下之人。欲聚天下之人,必先投其所好。商贾远来,所求者不过利耳,然奔波劳顿,风餐露宿,其间孤寂清苦,亦非常人所能忍。若有一地,可解其劳顿,慰其寂寥,使其乐不思蜀,则商贾岂不趋之若鹜?商贾既聚,交易乃成,税赋自足矣。”
齐桓公听得似懂非懂,疑惑道:“仲父之意是?”
“请于临淄城中,设‘女市’若干。”管仲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收各国之女俘、罪奴,及本国之贫苦无依女子,置于其中,设官管理,明码标价。凡商旅之人,只需缴纳一定资费,便可入内寻欢作乐。如此,一则可安商贾之心,使其长留齐地;二则可收其资财,充盈府库;三则可安置女子,免其流离失所,岂非一举三得?”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几个侍立的近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向管仲。这……这岂是堂堂大国贤相应出之策?这与设赌场、开黑店有何区别?简直……有伤风化,贻笑大方!
齐桓公也愣住了,他设想过管仲会提出加税、专卖,或是鼓励耕战之策,却万万没想到是如此……如此直指人性弱点的方案。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被那“一举三得”和“充盈府库”的巨大诱惑所吸引。作为一位立志称霸的君主,他太知道钱财的重要性了。犹豫再三,那称霸的野心终究压过了最初的惊愕与一丝道德上的不安。他重重一拍案几,下定决心:“善!便依仲父之策!此事……便全权交由仲父办理,务必……嗯,办得妥当些!”
于是,一项前所未有的、由国家主导经营的“特殊服务业”,在天才政治家兼经济学家管仲的策划下,于齐国都城临淄轰轰烈烈地开办了起来。官营的馆舍拔地而起,招募(或半强制)的女子被统一培训、管理,价格公开透明,甚至还推出了针对大宗贸易商的“套餐”优惠。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列国,那些常年行走在外的商人们闻风而动,如同嗅到花蜜的蜂群,从四面八方涌向临淄。一时间,临淄的客栈人满为患,市面上的货物交易量陡增,而齐国府库的进项,也果然如管仲所预言的那般,开始打着滚地往上翻。管仲甚至将这“女市”的收入,堂而皇之地命名为“夜合之资”或“花粉捐”,成为了国家财政一项稳定而重要的来源。
就在齐国的国库随着临淄城的“夜生活”一同变得日益“丰满”起来,齐桓公看着源源不断的钱财笑得合不拢嘴,而列国士人对此举措或鄙夷、或暗中羡慕的复杂目光中,那面洞察古今、专治各种历史包袱与道德尴尬的万朝天幕,再一次不负众望地、带着戏谑的光芒,煌煌降临。
【“叮咚!各位万朝的老少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们!你们的历史经济学教授、古代产业观察家、兼冷门祖师爷发掘者——林皓,闪亮登场!”】 光幕之中,林皓今天穿着一身仿古的士人长袍,但袍子上却绣着醒目的铜钱纹样,他坐在一个布置得如同古代账房般的背景前,面前摆着算盘、账本,还有几个写着“女市”、“夜合之资”、“国营”字样的木牌。【“今天咱们不谈风花雪月,不论王霸雄图,就来深入探讨一下,一位千古贤相是如何另辟蹊径,开创性地拉动内需,促进消费,最终实现Gdp快速增长的神奇操作!掌声欢迎我们今天的男主角——春秋时期着名经济学家、政治家,以及……呃,某个特殊行业的‘鼻祖’——管仲,管夷吾先生!”】
天幕之上,生动地再现了管仲向齐桓公提出设立“女市”建议的场景,齐桓公从惊愕到犹豫再到最终拍板的微妙表情变化,以及临淄城内官营妓院开业后车水马龙、商贾云集、钱财如流水般涌入府库的“繁荣”景象。甚至还有动画演示,将各国商人画成一个个小人,被“女市”的磁力吸引,纷纷跳进齐国的钱袋里。
这画面一出,万朝各个时空,顿时像炸开了的油锅,反应之激烈,远超以往。
秦朝,咸阳宫。秦始皇嬴政刚与李斯商议完郡县事务,看到天幕,先是愕然,随即眼中竟流露出几分欣赏之色。他微微颔首,对李斯道:“此策……虽嫌卑琐,然于富国,确见奇效。管仲,真乃务实之才也。若其生于朕之朝,或可掌邦国利计。” 在他看来,只要能强国,手段不妨“灵活”一些。
汉朝,未央宫。汉武帝刘彻正为北伐匈奴的军费发愁,看到此景,眼睛猛地一亮,抚掌笑道:“妙啊!好个管仲!竟能想出此法!朕之桑弘羊,只知盐铁专卖,与管仲相比,格局稍逊矣!若于长安亦设此等‘官市’,何愁军资不济?” 一旁的卫青和霍去病面面相觑,表情复杂,觉得这法子好是好,就是……有点难以启齿。
唐朝,贞观年间。李世民与魏征、房玄龄等一众文臣正在议政,看到天幕,文臣们顿时哗然。魏征第一个站出来,脸色铁青,对着天幕(仿佛天幕就是管仲)厉声道:“荒谬!此为聚敛之术,非仁政也!以女子之躯为货殖,诱商贾之淫心,败坏风俗,玷辱斯文!管仲以此术霸齐,其霸亦小矣!陛下切不可效此亡国之兆!” 李世民也是连连摇头,苦笑道:“玄成所言极是。此策虽可得利于一时,然遗毒无穷,非君子所当为也。”
宋朝,汴京街头。理学尚未大兴,市井文化繁荣,百姓们看到天幕,反应各异。一些商人打扮的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低声交流:“这齐国法子不错啊,咱们汴梁要是也……”话没说完就被旁人打断:“呸!想什么呢!伤风败俗!” 而勾栏瓦舍里的说书先生已经灵感迸发,当场编起了段子:“各位看官,您道那管仲如何富国?嘿,他不开矿,不铸钱,专开那风流薮泽!这就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道非常道,乃胭脂道,花粉道也!” 引得台下哄笑与骂声齐飞。
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最重风俗教化,看到天幕上那“国营青楼”四字,气得脸色发黑,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对朱标吼道:“标儿!看见没?这就是歪门邪道!那管仲算什么贤相?分明是祸国殃民的奸佞!我大明若有官员敢提此议,立斩不赦!夷其三族!还有那些妓院,给咱狠狠地查,狠狠地禁!” 他仿佛已经看到大明江山被这等“贱业”腐蚀的画面。
清朝,乾清宫。乾隆皇帝看着天幕,表情高深莫测,他对和珅道:“管仲之策,乃霸术也,非王道。我朝堂堂天朝,岂可行此等娼优之举以聚财?徒令四夷耻笑。” 和珅连忙躬身称是,心里却暗暗盘算,这法子要是换个名目,比如“官办娱乐捐”,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看看!什么叫经济鬼才?管仲先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需求,尤其是刚性需求,才是推动经济发展的第一动力!”】 天幕上,林皓拿起那个写着“国营”的木牌,表情夸张,【“他老人家高瞻远瞩,深刻洞察了人性与经济的微妙联系,开创了由国家主导、规模化、产业化经营的特殊服务行业先河!这不仅极大地促进了齐国的商业繁荣和财政收入,更重要的是,为后世无数相关从业者,找到了一位德高望重、能力超群的‘祖师爷’!这格局,这眼光,不服不行啊!”】
光幕上还适时地出现了后世青楼中供奉管仲画像或牌位的场景,一些莺莺燕燕的女子对着管仲的“神位”焚香祷告,祈求生意兴隆,场面既滑稽又带着一丝历史的荒诞感。
万朝天幕下,更多的人加入了讨论。
“原来青楼拜管仲,是这么个由来!”
“这……这也能算功绩?简直斯文扫地!”
“嘿嘿,你别说,这法子来钱是真快……”
“呸!无耻之尤!与逼良为娼何异?”
一些儒家学子痛心疾首,认为管仲此举将圣贤之道玷污殆尽;一些务实派官员则暗中思忖,觉得在某些特定时期、特定地区,此法或可解燃眉之急;而更多的平民百姓,则只是觉得新奇又好笑,原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会想出这种“接地气”到有点“脏”的主意。
【“当然啦,我们以现代眼光回望,必须明确指出,管仲此举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将女性物化、作为财政工具,是绝对不值得提倡的。”】 林皓话锋一转,表情稍微严肃了些,但很快又恢复了戏谑,【“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敬佩’管仲先生那突破时代局限的‘商业头脑’,以及他为齐桓公的霸业所做出的……呃,全方位贡献。所以,下次当你看到某些场所供奉着管仲像时,请不要惊讶,那是在纪念一位改变了行业历史的‘伟人’!”】
光华在林皓促狭的笑容和万朝时空更加激烈的议论声中渐渐敛去。
而在春秋时期的齐国,临淄城内,刚刚视察完“女市”营收、正志得意满的管仲,看着天幕上对自己的“盛赞”和后世的“供奉”,那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感觉无数道目光——有君王的,有同僚的,有后世之人的,甚至还有那些被置于“女市”中的女子的——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中有惊愕,有鄙夷,有玩味,有探究。他张了张嘴,想对身旁表情古怪的齐桓公解释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这“祖师爷”的名头,怕是真要跟着他,流传“千古”了。而齐桓公小白,在最初的尴尬之后,看着府库中堆积的财物,再想想天幕所言,心情复杂难言,最终只是拍了拍管仲的肩膀,低声道:“仲父……辛苦矣。” 霸业的道路上,似乎总是充满了各种难以言表的代价与尴尬。临淄城的喧嚣依旧,只是这喧嚣声中,仿佛永远地掺杂进了一丝来自千年之外的、戏谑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