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朝庄嫂喊:“还愣着干啥?快拿酒杯啊!”
何严连忙拦住:“别麻烦嫂子了,我在这儿你们吃不尽兴。过两天再喝,我锅里还炖着肉呢。”
说完就转身离开。
大庄伸手要留人:“哎,不耽误……”
话没说完,门已经关上了。他坐下笑道:“这佟子,还跟我客气上了。”
庄嫂站在一旁神情委屈。大庄夹了块肉放进嘴里,眼睛一亮:“嗯!好吃!以前咋不知道他还有这手艺?”
又催促道:“别发呆了,给我拿酒杯,我得喝两口。”
庄嫂默默递过杯子。大庄斟上酒,语气缓和了些:“你也尝尝佟子的手艺,确实不错。”
庄嫂早就被香气勾得馋了,尝了一块点头道:“嗯,是好吃。”
“他是怎么把红烧肉做的这么好吃的呢。”
大庄两口子在家美滋滋地吃着何严做的红烧肉,何严回到家把肉盛好,跟文丽一起开饭。
何严倒了杯酒,夹一块肉,再抿一口酒,日子过得挺舒坦。
这段时间总吃食堂,肉少,何严这也是给自己改善伙食了。
文丽从红烧肉端上桌起,就忍不住夹了一块吃下去,咽下后激动地说:“真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我从没吃过这么香的红烧肉。”
“以前最喜欢吃我大姐做的,以后就最喜欢你做的了。”
何严笑着问:“还想常吃吗?”
文丽又夹一块肉:“什么意思?”
何严说:“想吃就学,不然除了重要节日,可没得吃。”
“还有,这事别跟你娘家说,不然去你娘家的时候让我下厨,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面子。”
文丽盛了碗饭,又吃了块肉,心里琢磨着学做菜的事,最后也没下定决心,只是问何严:“给我妈家做饭怎么了?”
何严回了一句:“你自己想。”
他懒得再多解释,让她自己想去。
文丽一笑:“不就是元旦那天把你一个人晾在院子里嘛,还生气啊?”
何严反问:“你说呢?”
“反正我跟你说清楚,除了必须去的重要日子,我是不去你家的。”
“想让我做饭?没门。”
文丽笑着应道:“好好好,这事听你的还不行嘛。”
说完就埋头专心吃饭。
第二天早上,何严和文丽结婚以来头一回带饭去上班。
一转眼两天过去,到了腊月二十九,工厂终于彻底放假了。
下班回来吃完晚饭,何严和文丽开始做春节前的最后准备——写福字、写春联。
听着外面偶尔响起的鞭炮声,何严心情很好,高兴地对文丽说:“磨墨吧。”
文丽拿起墨块说:“你就写个对联,买瓶墨水不就行了,还非得用墨条,这还得现磨。”
何严笑道:“那哪行,写字不能图省事。”
“特别是写福字、写春联,要贴一整年的,更得认真对待。”
文丽微微一笑:“行行行,我给你磨。平时不浪漫,讲究倒不少。”
她开始磨墨,何严点起一根烟,边抽边看着她。
看了一会儿,何严说:“该给你换身衣裳,再戴个金钗、耳坠。”
文丽本来想说那是旧社会的打扮……可一想那样打扮起来应该也挺好看,就改口说:“还金钗耳坠呢,明年你能给我买件新衣服就不错啦。”
何严笑答:“你这要求倒不高。”
“好好磨,磨好了明年给你买身新衣裳。”
文丽微笑道:“好啊,看你明年能不能兑现。”
过了一会儿,墨磨好了,文丽对何严说:“来吧,该你写了。”
何严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笔先写了一个福字。
文丽一看,惊讶地说:“写得真不错啊,比我爸写的还好,你以前练过?”
何严心想:“我这是模仿,见过的、记住的就能仿出来,能不好吗。”
嘴上却笑道:“这叫天赋。”
文丽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一会儿,何严就写完了。
文丽刚忙完家务,大庄突然在外边敲门:“砰砰砰,佟子,在家吗?”
何严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只见大庄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炸带鱼。
大庄说:“有空没?上我家喝两盅?”
何严爽快答应:“行,正好我也闲着。”
大庄挺高兴:“太好了,这碗炸鱼你先拿进去,我媳妇刚做的,给你们尝尝她的手艺。”
何严接过炸鱼放在桌上,跟文丽说了声“我去喝酒了”
,便出了门。
门一关上,大庄就低声说:“佟子,刚才我瞅着文丽脸色不太好啊。”
何严笑道:“还不是因为你?你把她表妹给甩了,她能给你好脸色吗?”
大庄点点头:“也是。”
“那你今晚去我那儿喝酒,回来她不会不让你进门吧?”
何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要真不让进,你就陪我去宿舍睡。”
大庄乐了:“够爷们!要真那样,我一定陪你。”
两人说着就去了大庄家。
何严在大庄家喝酒的时候,文丽在家里生闷气,气他又跟大庄混在一起。
几个小时后,何严喝完回家,文丽板着脸说:“你怎么又跟那个大庄一块儿喝酒?”
何严往床上一躺,笑道:“什么叫‘又’?我们啥时候断过来往?”
文丽气得拍他:“你是不是存心气我?”
何严搂住她说:“梅梅那事儿也该翻篇了,难道你要我一辈子不理他?”
“我俩上班天天在一块儿,回家还装不熟,有什么意思?”
文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不懂吗?老跟他在一起,迟早学坏!”
何严回道:“要学坏早学坏了,还等现在?”
“行了,帮我脱衣服,睡觉。”
文丽说:“自己脱!先去刷牙,满嘴酒气。”
何严说:“刷什么刷,哪天不喝酒?哪天没酒味?”
“去给我泡杯茶。”
文丽说:“你看你,跟大庄学得都说脏话了。”
何严心想:哪是学大庄,是被你烦的。
他无奈地坐起来:“娶了老婆还得自己动手,真是自给自足啊。”
说完,他自己去泡茶了。
文丽见他不接话,就自己钻进被窝。
何严独自坐着喝了一会儿茶,觉得无聊,随手拿起文丽的苏联小说翻了翻。
一看就犯困,这书真是催眠神器。
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书读来畅快,今天再加一句,不好的书读来安眠。
何严硬撑着眼皮又看了几行,最后还是放下书,上床躺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两人起床后把春联和福字都贴好了,成了这层楼唯一贴春联的人家。
何严这一贴,可就惹出事儿了——整层还在过年的人家都问是谁写的,他只说是老丈人写的,就这么搪塞过去了。
光阴飞逝,年节的气氛消散后,何严和文丽再度回到各自岗位,一日三餐又回到了食堂。可文丽对食堂的饭菜渐渐提不起兴致,总惦记着带饭,尤其想念何严做的味道,偏偏何严就是不动手。她仍不愿学下厨,一来是打心底不爱做饭,二来心里还挂着那封保证书,尽管何严一条也没兑现。
一年半悄然过去,几次被美味深深“刺激”
后,文丽终于撑不下去,认输般向何严学起做饭。可惜她在厨艺上实在没天分,何严一步一步地教,她做出来的也仅能勉强入口。何严想了个笨方法:让她定量操作——他放多少菜,她就放多少菜;他放多少盐,她也照跟。练了段日子,文丽的菜总算能吃了,虽然还是谈不上美味。
这一年半里,何严悄悄置办了一间小屋,一得空就溜过去喘口气,给自己烧几道好菜,改善伙食。他不由得感慨:要是娶的老婆不称心,真不如一直打光棍。
这天何严正在车间忙碌,徒弟忽然跑来通报:“师傅,有人找。”
“谁啊?”
“不认识,是个女同志。”
何严一听便猜到是姚爱伦——前几天才收到她的信。他回到技术室,一眼认出那个背影:那身衣裳,那麻花辫,跟当年电视剧里的印象一模一样。
“谁找我?”
何严走近问道。
姚爱伦转过身,浅浅一笑:“好久不见。”
何严也笑笑:“姚爱伦?怎么跑这儿来了?”
“还能一眼认出我啊,”
她轻笑,“不过我不叫姚爱伦了,现在叫方卓娅。”
“随夫姓了?”
方卓娅扭过身子白了他一眼:“什么随夫姓,我还没结婚呢。”
“行,不提这个,坐吧。”
何严点上烟,“怎么来这儿了?”
“你们厂产量全区第一,我们厂组织取经团来学习。”
她解释道。
“哦。”
何严只应了一声,没再多说。对这个女人,他更不愿多理会——文丽是天真犯傻,她却是纯粹能作。
技术室一时安静下来。方卓娅望着何严,何严只顾抽烟。僵持片刻,她开口:“我还在京城参观学习几天,过两天想办个同学聚会,把在京城的同学都叫上,你得来啊。”
何严点头:“成,日子定了告诉我。最近车间忙,我就不多陪了。”
说完朝外喊:“大庄!大庄!”
大庄就在门口干活,闻声放下工具跑进来。一见方卓娅,他眼神立刻亮了,活像黄鼠狼见了鸡——不愧是后来连腰子都玩坏一个的男人。
何严笑着对大庄说:“老同学方卓娅来了,我这车间太忙,你帮我招呼一下,待会儿给她打份饭。”
大庄露出狡黠的表情:“一份够不够?”
“够了。”
方卓娅见何严要把自己交给旁人,便说:“不用了,我们单位还要去其他厂参观学习,我马上就走。同学聚会你可一定要来。”
说完还朝何严抛了个媚眼。
何严一听她要走,高兴地说:“行,大庄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