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手举着，掌心对着血月，像是被钉在原地。那股牵引力还在，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凶猛，反而像一根细线，轻轻拉着我的骨头往天上拽。
风又吹起来了，带着一股干涩的土腥味，吹得我额前的头发乱晃。我眨了眨眼，视野慢慢恢复清晰，脑袋里的嗡鸣也退了下去。就在我准备把手放下来的时候，右臂猛地一紧。
不是疼，也不是痒，更像是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拱，一层层地顶上来。
我低头一看，整条右臂外侧，从手背一直延伸到肩膀下方，已经盖上了一层黑漆漆的东西。表面不平，一块块拼接在一起，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老树皮剥落前的状态。
“这啥玩意儿？”我下意识摸了下，指尖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敲上去还有点闷响。
【骨质强化过度！建议暂时停止吞噬】
系统提示蹦出来的时候，我正试着把那层黑乎乎的东西收回去。念头刚动，靠近手腕的部分确实缩了点，鳞片边缘往里卷，颜色也淡了些。可再往上，一直到小臂中段，就跟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只能收回一半？”我甩了甩手，“搞什么，半截铠甲体验卡？”
“你别乱动。”洛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往前走了两步，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脉象乱得很，气血走向都偏了。”
苏清雪没说话，直接绕到我右边，盯着我的手臂看了好几秒，然后冷冷开口：“你这已经不是‘体验卡’的问题了，是实名认证成异种生物了。”
“不至于。”我活动了下手肘，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你看，还能弯曲，也没长尾巴，更没喷火，说明我还算个人。”
“那你现在是哪种人？”她冷笑，“半龙人？还是地下城boSS试用版？”
我咧嘴一笑：“要不咱俩打个赌，等我进化完全体，第一个收的小弟就是你。”
话音未落，她抬腿就是一脚踹在我小腿上。我没防备，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在红土上。
“哎哟！”我跳起来，“动手动脚的，有病啊！”
“有病的是你。”她转身就走，“再胡说八道，下次踢你脸。”
我揉了揉腿，看着她背影，突然灵机一动，冲她喊：“喂！你说我要是变成怪物，会不会自动获得‘魅惑少女’技能？到时候你是不是就得乖乖听我的？”
她头也不回，反手抽出剑鞘往后一甩，直奔我脑门。
我一个侧身躲开，剑鞘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红尘。我顺势往前跑了几步，绕到她侧面，伸手就想抢她腰间的剑柄。
“来啊！有本事砍我一刀试试！”
“你找死？”她横肘撞我胸口，力道不大，但也够我喘口气。
我笑着往后退，她追了两步，剑鞘在手里转了个圈，作势要抽出来。我立马举手投降：“停停停！我认输！我这就去自闭角落写检讨！”
她冷哼一声，把剑插回腰间，扭头不理我。
我站在原地喘气，笑得有点喘。刚才那一阵闹腾，好像把脑子里残留的压抑感都抖没了。抬头看了看天，血月还在那儿挂着，一左一右，安静得不像话。
我低头看了看右臂，那层黑色鳞片依旧贴在皮肤上，没褪也没扩散。我把袖子拉下来盖住，顺手拍了拍灰。
“你们别太紧张。”我走回两人中间，“不就是长了点硬皮嘛，说不定过两天自己就掉了。”
“你觉得我会信这种鬼话？”洛昭盯着我，“你刚才心跳停了三秒，自己知道吗？”
我一愣：“啥？”
“就在你举手回应血月的时候。”她声音压低，“心跳骤停，呼吸暂停，整个人像个断电的机器。要不是你突然动了一下，我都以为你……不行了。”
我挠了挠头：“那可能……是信号连接成功了吧。”
“你还挺得意？”苏清雪瞥我一眼，“等哪天你醒来发现自己长角了，别指望我们给你买帽子遮丑。”
“长角怎么了？”我摊手，“帅就完事了。再说了，万一那是觉醒仪式呢？你们懂什么叫进化的代价吗？”
“不懂。”她干脆利落地说，“我只懂什么叫走火入魔。”
我没再接话，默默走在前面。红土踩在脚下有点软，每一步都会渗出微弱的光，像是这片地底下的什么东西在回应我们的脚步。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我忽然觉得右臂有点不对劲。
不是疼，也不是胀，而是温度变了。整条胳膊像是从内到外被冻过一遍，摸上去比左边低了好几度。我把袖子掀开看了一眼，发现刚才还静止的鳞片边缘，又往上爬了半寸，已经快逼近肩膀了。
我赶紧把袖子拉下来，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走。
身后两人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
又过了会儿，洛昭突然停下。
“你身上……有股味道。”
我回头：“啥？”
“不是臭。”她皱眉，“是……像烧过的石头混着铁锈，但又不太一样。很淡，但一直在变。”
我心头一紧。
这味道……我在吞下第一块骨片的时候闻到过。
那时候我以为是错觉。
“可能是这地方的土味沾身上了。”我随口扯了个理由，“你要真嫌难闻，等出去我请你吃火锅压味儿。”
“我不是嫌弃。”她盯着我，“我是说，这味道跟你体内的能量波动频率一致。你在……持续释放某种信号。”
我笑了笑，没接话。
苏清雪走到我旁边，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把把袖子撸上去。
“你藏什么？”她眼神一沉。
我挣了下没挣开。她目光落在那片黑色鳞甲上，眉头立刻锁紧。
“它还在长。”她说。
“我知道。”我抽回手，“但我控制不了。”
“你刚才不是还能收回去一部分？”
“现在不行了。”我摇头，“刚才那一下，可能是最后的缓冲。现在……它像是有了自己的节奏。”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一怔。
“你说什么傻话。”我笑了下，“杨俊，男，二十三岁，爱好打架和吃宵夜，目前职业是被迫升级的倒霉蛋。怎么，失忆了？”
她没笑，也没松口：“我是说，当你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你是把它当成命令，还是当成……召唤？”
我沉默了几秒。
“都有吧。”我低声说，“它叫我开门，我不开。但它叫我的时候，我确实……想答应。”
她松开手，后退一步，重新握紧剑柄。
“那你最好记住现在这句话。”她说，“别等到哪天你想答应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说不出人话了。”
我没反驳。
因为我知道她说得对。
我们继续往前走，谁都没再开口。风吹得越来越急，远处那些巨大的骨堆在血月下轮廓模糊，像是沉睡的巨兽脊背。
我走在最前面，右手垂在身侧，袖口下的鳞片隐隐发烫。
突然，我脚步一顿。
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而是因为我感觉到了。
右臂深处，有一股新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骨头缝里缓缓苏醒。
我抬起手，慢慢掀开袖子。
黑色鳞片已经蔓延到肩胛骨边缘，表面浮现出极细的纹路，像是某种文字，又像是电路图的分支。
它们……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