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捕头。”
赵春生一听这声音,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就想往同僚身后躲,嘴里忙不迭道:“我先走一步。”
谁知那女子提着裙摆就追了上来,声音带着笑意:“赵捕头,这是急着去哪儿呀?”
赵春生只得停下脚步,转过身,挤出一个客套的笑:“陈小姐。”
这位陈小姐看起来年近三十,面容姣好,眉眼间带着几分这个年纪女子少有的活泼与大胆。
她穿着一身质地不错的衣裳,只是眼神过于直接,少了些含蓄。
“赵捕头,之前我提过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她开门见山。
赵春生笑容不变,语气却斩钉截铁:“赵某之前就已经答复过了,陈小姐还是另寻他人吧。”
陈小姐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可是嫌弃我嫁过人?”
“陈小姐哪里的话,”赵春生拱手,“在下哪有资格嫌弃您。”
“那你又为何不肯依我?”陈小姐上前一步,压低了些声音,“我嫁过人,夫君死了,他们说是我克夫。你定了三回亲都没成,别人也说你是克妻。咱俩一个克夫,一个克妻,岂不是般配得很?”
赵春生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算什么道理?敢情是赌一把看谁能克死谁呗?
“陈小姐说笑了,”他耐着性子,“这世上克妻之人想必不少,您还是另寻他人吧。”
陈小姐被他这话噎住,气得牙痒痒,说得好像她非盯着克妻的男人不成似的。
她咬着后槽牙,脸上却扯出个笑来:“赵捕头既不愿与我做一世夫妻也罢,我也不会强求。只求能与赵捕头做一夜夫妻,与你欢好。”
她嫁过人,尝过情事滋味,对这方面自然有需求,也挑剔。
以往夫君在世时,关起门来是夫妻私密,她有什么想法都可直言。
自夫君去世回到娘家,这夜深人静时,难免觉得孤寂难耐。
家里人也想让她再嫁,可那些文弱书生她看不上,觉得少了些男儿气概。那些市井莽夫,她又嫌过于粗鄙。
唯有这赵春生,身形挺拔,相貌周正,行事爽利中又不失分寸,样样合她心意。
可她都明里暗里磨了他近一年,这人就像块捂不热的石头。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不求长久,只求片刻欢愉。
没想到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赵春生反而像被烫着似的,连退两步,义正词严:“陈小姐,我可是良家男子!您……您也不缺银钱,若真有需求,花点钱去南风馆寻个清倌人便是,何苦为难在下?”
旁边的几个捕快听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衣领里,脚下不自觉地又往赵春生身后挪了挪。
陈小姐却浑不在意,她一个嫁过人的寡妇,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我又不需要你负责!男欢女爱,各取所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陈小姐可以不需要负责,”赵春生神色严肃起来,抱拳道,“可赵某却需对未来的妻子负责。我怕惹了这些风流债,她……她便不要我了。”
陈小姐一愣,脱口而出:“你不是对外宣称,此生不再成婚了吗?”
在她听来,那不过是赵春生拒绝她的托词。
赵春生眼神微动,语气低沉却坚定:“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
“春生哥!”
祝闻溪跟着姐姐来到县衙附近,还没等找人通报,一眼就瞧见了穿着官服的赵春生正与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站在一处。
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具体说些什么,但只见那女子步步紧逼,几乎要贴到春生哥身上去。
祝闻溪下意识看向姐姐,果然见她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唇也抿得紧紧的。
别说姐姐了,连他看着那场景,心里都堵得慌。
他也顾不得姐姐平日教导的规矩了,立刻扬声喊道。
赵春生闻声望去,见到祝闻溪身后那抹纤细熟悉的身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控制不住地漾开笑意,也顾不上跟陈小姐打声招呼,三步并作两步就朝姐弟俩走去。
“你们怎么来了?”他语气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
祝听汐垂下眼睫,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带闻溪来置办年货,他说……想来探望春生哥。”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温软。
赵春生心情大好,顺手揉了揉祝闻溪的脑袋,目光却黏在祝听汐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笑问:“只有这小子想来找我?你呢?”
他问得看似随意,眼神却紧紧锁住她,不肯错过一丝表情。
祝听汐抬起眼,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恰到好处的笑容:“我自然也是想的。”
赵春生脸上的笑容顿时更深了些,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奖赏。
可紧接着,他又听见她轻声补充了一句,语气客气而疏离:“春生哥平日对我们姐弟多有照拂,如今既然来到您的地界,于情于理,我都该来拜访的。”
这话听着合情合理,挑不出错处,可赵春生心里却莫名地“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得劲儿。
他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女子就是他娘、大嫂和小妹,个个都是心直口快的性子,他哪能立刻品出这客气话里隐藏的酸涩和失落?
他有些困惑地看向一旁的祝闻溪,想从这小子那里得到点提示,却见小家伙用力嘟着嘴,把脑袋往旁边一偏,竟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了。
赵春生看看明显不高兴的祝闻溪,又看看虽然笑着却眼神疏离的祝听汐,饶是他再迟钝,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了。
“那个……”他刚想说什么,身后的陈小姐却跟了过来。
“赵捕头,这两位是?”
陈小姐打量着祝听汐姐弟,目光尤其在祝听汐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赵春生下意识侧身,将祝听汐稍稍挡在身后,语气恢复了面对陈小姐时的客套与疏离:“这是我家中的弟弟妹妹,来县里置办年货。”
“哦?原来是老家的亲戚。”陈小姐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小姑娘生得真水灵,定亲了没有?”
祝听汐被她看得不自在,微微垂下头,轻声道:“尚未。”
赵春生眉头一皱,正想打断这话题,陈小姐却快人快语:“我看着与你投缘,我认识不少县里的青年才俊,改日为你介绍。”
“不劳陈小姐费心!”赵春生声音微沉,打断了她的话,“她还小,不急。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他几乎是半推着祝听汐和祝闻溪,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