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五年春，京城的柳枝刚抽嫩芽，天牢深处却依旧寒气刺骨。虞嵩穿着囚服坐在草堆上，枯瘦的手指反复摩挲着一枚磨得光滑的玉珏——这是他当年与周敬结党时的信物。铁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神阴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
“大人，该换药了。”狱卒提着食盒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放在石桌上，指尖不经意间划过玉珏。虞嵩眼皮都没抬，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趁着递碗的瞬间，一张卷成细条的纸团悄无声息地塞进了狱卒袖口。
这狱卒是虞嵩早年安插在天牢的亲信，名为王狱卒，实则是他的远房表侄。待王狱卒走出天牢，拐进一条僻静小巷，早已等候在此的周府管家立刻迎上来，接过纸团就匆匆离去。
周府书房内，周敬展开纸团，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力道十足：“沈序联盟已成气候，若不早除，必成大患。可借地方农事做文章，散布‘改良农具毁田’之谣，再联地方官联名上奏，逼陛下罢黜沈序。届时我可翻案，与公等共掌朝纲。”
周敬捋着胡须，嘴角勾起一抹阴笑。他早对沈序的匠人联盟恨之入骨，只是碍于陛下信任，一直无从下手。如今虞嵩的计策，正合他意。“来人，”他高声喊道，“去请李修学士和通州刘昌明的家人来。”
三日后，一则流言在京城悄然传开：“司天监沈序改良的农具都是残次品！通州用了他的新锄头，田埂都被刨坏了，麦子减产三成！”紧接着，江南、西北等地也纷纷传来类似的消息，甚至有地方官递上奏折，言辞恳切地请求陛下“停止农具改良，安抚民心”。
司天监内，王二柱气得把刚做好的观测架零件摔在地上：“这都是哪来的瞎话！通州的锄头是俺亲自送去的，俺还教农户怎么用，怎么会毁田？肯定是有人故意造谣！”
沈序正看着各地传来的奏报，眉头紧锁。这些奏折的字迹虽不同，但措辞如出一辙，显然是有人暗中串联。“别急，”他安抚道，“流言止于智者，咱们得先查清楚，这谣言是从哪传出来的，背后是谁在操纵。”
苏微提着算筹盒走进来，脸色凝重：“沈大人，我查了通州的税赋记录，当地上报的麦子产量确实比去年低了两成。但奇怪的是，农户的私藏粮却比往年多——这说明不是减产，是有人故意瞒报！”
“刘昌明！”沈序猛地想起那个贪腐被查的通州县令，“他被革职后一直怀恨在心，说不定是他在背后搞鬼。还有周敬他们，肯定脱不了干系。”
正说着，张廉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监副大人，这是边境萧将军派人送来的，说是在匈奴探子身上搜出来的，上面提到了‘虞嵩’‘农具’‘乱朝纲’几个字。”
沈序展开密信，上面的字迹是匈奴文，旁边附有翻译：“虞大人已传信，中原内乱将起，可伺机南下。”他心中一沉，没想到虞嵩在狱中还能勾结匈奴，这已经不是朝堂争斗，而是通敌叛国了。
“必须立刻把这件事禀报陛下。”沈序当机立断，“苏主事，你整理通州的粮产数据和农户证词；王二柱，你去传唤王狱卒，问问他虞嵩在天牢的动静；张叔，你留守司天监，防止有人趁机捣乱。”
众人领命而去，沈序则拿着密信和奏报，直奔皇宫。他知道，一场关乎革新成败的硬仗，即将打响。 朝堂发难：流言构陷逼圣裁次日早朝，太和殿内气氛压抑。周敬领着二十余名文官跪在殿中，高声道：“陛下，沈序推行的农具改良已引发民怨！通州、江南等地田亩减产，百姓怨声载道，若再放任不管，恐生民变！恳请陛下罢免沈序，停止所有改良举措，释放虞嵩大人，由他主持司天监，稳定局面！”
“臣附议！”李修等人纷纷附和，“沈序出身微末，不懂农事，只知摆弄奇技淫巧，如今已扰乱朝纲，恳请陛下明察！”
李珩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目光扫过众臣：“周卿说减产，可有实证？”
周敬立刻递上一叠奏折：“陛下，这是各州府的奏报，还有百姓的‘血书’，皆是实证！”
就在这时，沈序走进殿内，高声道：“陛下，这些奏报皆是谎言！所谓的‘减产’，是地方官瞒报私吞，所谓的‘血书’，是伪造的！”
周敬见沈序到来，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沈序，你竟敢在朝堂上狡辩！百姓的苦难，你视而不见吗？”
“我是否狡辩，一查便知。”沈序递上苏微整理的数据和密信，“陛下，通州的税赋记录显示，当地上报的产量虽低，但农户的实际存粮比往年还多。这是因为前通州县令刘昌明被革职后，其党羽故意瞒报产量，散布谣言，意图报复。更严重的是，虞嵩在天牢中与匈奴勾结，企图借内乱让匈奴南下，这是从匈奴探子身上搜出的密信！”
李珩接过密信和数据，仔细翻看，脸色越来越沉。他拿起密信，对着众臣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虞嵩冤枉，可他在狱中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这也是冤枉吗？”
周敬等人脸色惨白，李修强辩道：“陛下，这密信说不定是沈序伪造的，意图栽赃陷害虞大人！”
“是不是伪造，问问王狱卒便知。”沈序话音刚落，王二柱就带着王狱卒走进殿内。王狱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饶命！是虞嵩让小人传递密信给周大人，还让小人在天牢中为他与匈奴联络！”
铁证如山，周敬再也无法狡辩，瘫软在地。李珩拍案而起，怒声道：“周敬勾结虞嵩，通敌叛国，散布谣言，扰乱朝纲！来人，把他和参与此事的文官都拿下，打入天牢！”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周敬等人押了下去。太和殿内鸦雀无声，武将们纷纷拱手：“陛下英明！”
李珩看向沈序，语气缓和了许多：“沈卿，委屈你了。朕知道你的革新之路不易，往后再有谁敢阻挠，朕绝不姑息。”
沈序躬身道：“陛下信任，臣万死不辞。只是地方的谣言还需澄清，否则百姓心中仍有疑虑。”
“朕自有安排。”李珩道，“朕会下旨昭告天下，揭露周敬等人的阴谋，同时派钦差去各州府核查粮产，严惩瞒报的地方官。你则继续推行你的革新，有朕在，没人能动摇你。”
沈序心中一暖，再次躬身谢恩。他知道，这场危机虽已化解，但虞嵩在狱中仍不死心，后续的麻烦肯定还会有。但有陛下的支持和百姓的信任，他无所畏惧。 谣言澄清：实证破谎安民心圣旨下达后，沈序立刻带着匠人联盟的成员前往通州，亲自澄清谣言。刚到通州县城，就见百姓们围在告示牌前，议论纷纷。一个老农皱着眉头：“这圣旨说谣言是假的，可刘县令的人之前说，新锄头会毁田，俺们都不敢用了。”
“老丈，您别信那些瞎话！”王二柱走上前，拿起一把新锄头，“俺这就给您演示，看看这锄头到底会不会毁田。”
在众人的注视下，王二柱来到田埂上，一锄头下去，不仅没毁田埂，还把杂草都除得干干净净。“您看，”他指着平整的田埂，“这锄头刃是弧形的，专门设计过，只会松士除草，不会伤田埂。之前说毁田的，都是刘昌明的人故意用钝锄头演示，骗你们的！”
老农半信半疑地接过锄头，试了几下，脸上露出笑容：“真的不毁田埂！比旧锄头还好用！俺之前都被那些人骗了！”
“还有产量的事，”苏微拿出账本，递给旁边的里正，“这是咱们统计的农户存粮记录，您看看，是不是比去年多？刘昌明的人是为了瞒报私吞，才说减产的。”
里正翻看账本，越看越激动：“没错！俺家的存粮就比去年多了两成！那些官老爷真是黑了心，竟敢骗咱们！”
真相大白，百姓们都愤怒不已，纷纷咒骂刘昌明和周敬。沈序高声道：“乡亲们，陛下已经派钦差来核查了，瞒报的地方官都会被严惩！咱们的改良农具，都是为了帮大家多收粮食，以后谁再敢造谣，你们就直接报官！”
“好！”百姓们齐声高呼，“沈大人放心，我们都信你！”
在通州澄清谣言后，沈序又带着人去了江南、西北等地。每到一处，他们都通过实际演示和数据统计，揭穿谣言，赢得了百姓的信任。匠人们还现场教农户使用改良农具，解决他们遇到的问题，越来越多的农户开始主动购买新农具。
江南的一个农户握着沈序的手，激动地说：“沈大人，之前俺听了谣言，把新播种器藏了起来，结果错过了最佳播种时间。现在用了才知道，这播种器比手撒快多了，出苗也齐。俺以后再也不信那些瞎话了！”
沈序笑着道：“乡亲们的信任，就是咱们最大的动力。只要大家用得好，多收粮食，咱们的革新就没白费。”
随着谣言的澄清，匠人联盟的声望越来越高。各地的匠人纷纷加入联盟，改良的农具和仪器也推广得越来越广。司天监的观测点数据越来越精准，新历法的修订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狱中惊变：虞嵩困兽施毒计周敬等人被打入天牢后，虞嵩成了孤家寡人，但他仍不死心。他知道，自己一旦被定罪，必然是死罪，所以必须放手一搏。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用藏在玉珏中的细针，威胁王狱卒：“你若不帮我，我就把你全家都供出来，说你也是通敌的同党！”
王狱卒吓得浑身发抖，只得听从虞嵩的安排。虞嵩让他带话给外面的残余党羽，策划了一场“劫狱”，企图逃出天牢后，投奔匈奴。
消息很快传到沈序耳中。他立刻召集众人商议：“虞嵩狗急跳墙，想要劫狱叛逃。咱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不能让他得逞。”
萧彻恰好从边境回京述职，听到消息后，立刻道：“沈老弟，这事交给我！我带禁军守在天牢外，保证让虞嵩插翅难飞！”
“光守还不够。”沈序道，“虞嵩的党羽肯定会制造混乱，吸引禁军的注意力，然后趁机劫狱。咱们可以将计就计，设下埋伏，一网打尽。”
众人商议已定，立刻开始布置。萧彻带领禁军埋伏在天牢周围，沈序则让匠人联盟的铁匠们打造了一些“机关陷阱”，安放在天牢的入口和通道处。王二柱则伪装成王狱卒的同伙，混入天牢，监视虞嵩的动静。
深夜，天牢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虞嵩的党羽们举着火把，大喊着“劫狱”，朝天牢大门冲来。萧彻按照计划，带领一部分禁军前去“镇压”，故意留下一个缺口。
果然，几个蒙面人趁机从缺口潜入天牢，直奔虞嵩的牢房。他们打开牢门，刚要带虞嵩离开，王二柱突然大喊：“动手！”
瞬间，通道两侧的机关陷阱被触发，木闸落下，将蒙面人困在中间。埋伏在周围的禁军一拥而上，将蒙面人全部抓获。虞嵩见状，想要反抗，却被王二柱一脚踹倒在地，戴上了沉重的镣铐。
“虞嵩，你逃不掉了。”沈序走进牢房，看着狼狈不堪的虞嵩，“通敌叛国，策划劫狱，你罪加一等，这次没人能救你了。”
虞嵩趴在地上，眼神怨毒地看着沈序：“我不甘心！我寒窗苦读十年，才坐上司天监监正的位置，你一个工坊小吏，凭什么取代我？”
“就凭我做事利民，凭我问心无愧。”沈序冷冷道，“你身居高位，却只知结党营私，伪造数据，甚至通敌叛国，你根本不配当司天监的监正。”
虞嵩还想狡辩，却被禁军堵上了嘴，拖出了牢房。这场精心策划的劫狱，最终以虞嵩的彻底失败告终。 尘埃落定：革新之路再前行虞嵩劫狱失败后，李珩下旨将其判处死刑，择日问斩。周敬等人也因通敌叛国、散布谣言等罪名，被判处流放边疆。那些参与瞒报的地方官，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消息传遍全国，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匠人联盟的声望达到了顶峰，越来越多的匠人加入联盟，各地的观测点也顺利运转，新历法的修订工作也终于完成。
在新历法的颁布大典上，李珩亲自将历法册交到沈序手中，高声道：“沈卿推行实证观测，改良农具，利国利民，功不可没。从今往后，司天监由你全权主持，匠人联盟的发展，朕也会全力支持！”
沈序接过历法册，躬身道：“臣谢陛下。这不是臣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匠人和吏员的心血，更是陛下信任的结果。臣定当再接再厉，让实证之风吹遍天下，让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大典结束后，沈序带着匠人联盟的成员来到司天监的观星台。此时的观星台，早已不是当初的破旧模样，新的浑天仪、星象定位仪等仪器整齐排列，精准地观测着天空中的星象。
王二柱拿着新做的农时播报钟，笑着道：“沈吏，咱们的联盟越来越大了，新历法也颁布了，以后再也没人能阻挠咱们了！”
苏微点头道：“各地的观测数据都很精准，新历法比旧历的误差缩小了很多，明年春耕，百姓们就能用上最精准的农时表了。”
张廉看着远处的天空，感慨道：“老夫当了一辈子吏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朝气的司天监，也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为民办事的官。沈大人，你真是选对了路。”
沈序望着身边的众人，心中满是感慨。从最初的实证观测，到成立匠人联盟，再到对抗虞嵩和文官集团的阻挠，这一路走来，充满了艰辛和危险。但他始终坚信，只要守住“利民”的初心，就没有迈不过的坎。
初夏的阳光洒在观星台上，温暖而明媚。沈序手中的新历法册，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匠人联盟的革新之路还很长，还有更多的农具需要改良，更多的仪器需要升级，更多的观测点需要建立。
但他并不畏惧。因为他身边，有同心协力的匠人们，有支持他的陛下和百姓，还有那颗炽热的、为民利民的初心。他相信，在这条革新之路上，他们一定会走得更远、更稳，让天下百姓都能享受到实证革新带来的好处，让国家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第六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