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花园的宁静。
王也在长椅上翻了个身，只当是哪个匆忙路过的宾客，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我不是说了今天对我很重要，让你不要打电话给我吗？”
带着压抑怒火的男声骤然响起，王也猛地睁开眼睛——这声音耳熟得很，不正是今天订婚宴的男主角，何家那位温文尔雅的长子吗？
王也悄悄调整了下姿势，透过茂密的灌木丛望去。
只见何公子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完全没了方才在宴会厅里的从容模样。
“好了！”何公子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安慰，“我过几天就去看你，你就多等几天，好吗～”
风送来只言片语，王也微微挑眉，正要起身避开这尴尬的场面，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却让他顿住了动作。
“好嘛好嘛，我就是有点羡慕她可以站在你的身边，而我就只能在这不能见光的地方看着你们俩…”
那声音娇柔婉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任谁听了都要心软。
何公子烦躁地松了松领结，压低声音安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都在哪里，她呀…”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算计的凉薄，“不过是这个圈子里最适合当妻子和帮助我稳固地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二叔那边…”
王也再没有听清后面的对话。
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拳头无意识地收紧。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何公子语气里对沈知亦那种轻蔑的贬低，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头。
他不知道沈知亦是否知晓未婚夫的真面目——那个在众人面前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正用算计的口吻谈论着他们的婚姻，甚至在外还藏着另一个女人。
王也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刚才沈知亦为他戴上戒指时平静的侧脸。
那究竟是出于真心的幸福，还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牺牲品？
待何公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王也缓缓坐起身。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一个号码，只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起来。
“喂，王少！”听筒里传来热情洋溢的男声，“难得您主动来电，有什么吩咐？”
王也的目光望向宴会厅方向，声音平静却坚决：
“帮我查一个人！”
“何家大公子，何轩。”王也的声音在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我要知道他最近半年的所有动向，特别是……感情方面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敲击键盘的声响。
“明白，不过王公子，何家在这方面一向遮掩得很严实，需要些时间。”
“最快什么时候能给我？”
“三天，不过……”对方犹豫了一下，“听说何家最近和令尊在谈合作，您看……”
王也的目光沉静如古井：“照查就是。”
挂断电话后，他独自在长椅上坐了很久，宴会厅里的欢声笑语隐约传来，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他想起高中时那个总爱在墙角喂猫的少女，想起大学图书馆里看书时专注的侧影。
那时她的眼睛里盛着光，而不是如今在订婚宴上那般，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有可能或许她早就知道这一切。
在这个圈子里，利益联姻本就是常态，但王也依然记得，当年那个会因为他在受伤而红着眼眶跑去买药的女孩，不该被如此轻慢地对待。
手中握着的手机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着他刚刚跨过了某条界线。
王也轻叹一声，将手机收进口袋，有些事，既然知道了，他就不能装作没听见。
王也又站起身整了整被压皱的西装。
当他重新走向宴会厅时，脸上又挂回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只是眼底多了一丝锐利。
宴会接近尾声时，王也才意识到，自那场订婚仪式后，沈知亦就再未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像一缕轻烟般悄然消散，就连告别都未曾留下。
何轩倒是依旧周旋于宾客之中，举止得体，仿佛那个在花园里和小情人通话的人从未存在过。
“看什么呢？”王爸端着酒杯走过来，“找你半天了。”
“没什么。”王也收回视线，语气随意，“沈家人走得挺早。”
王爸晃着酒杯，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过场而已……”他又顿了顿，“这婚事啊，表面风光。”
王也并没有接话。
坐进回程的车里，他望着窗外飞逝的灯，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沈知亦说的话：
“王也，”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如果这是你选的路，我祝你得偿所愿。”
那时他以为，他们的人生会像两条岔路，渐行渐远。
直到今天，看见她无名指上那枚精致冰冷的钻戒，听见何轩在花园里那些轻蔑的话语——
王也轻轻闭上了眼睛。
几天后的晚上，王也、诸葛青和三个鼻青脸肿的诸葛家小辈，正围坐在一家街边小店的方桌前。
热气腾腾的火锅在桌上咕嘟作响，却丝毫化解不了那几个年轻人脸上的怨气。
他们今早不服气地来找王也比试，结果不出意外的被撂倒在地。
“行了，都请你们吃饭了，还垮着脸干嘛？”诸葛青慢条斯理地涮着毛肚，瞥了眼自家那几个垂头丧气的小辈。
其中一个少年忍不住嘟囔：“他明明看起来那么散漫……”
王也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筷子在油碟里随意搅动：“所以说啊，人不可貌相。”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新信息：
「王公子，您要的资料已经发到邮箱了，情况比预想的……更有意思。」
王也的动作微微一僵。
“你怎么了？”诸葛青夹起一片涮好的牛肉，状似随意地问道。
王也手指在屏幕上一划，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收回口袋，重新拿起筷子在锅里捞了捞：“没什么，推销短信。”
他夹起一筷子肥牛，对着还在瞪他的那几个小辈抬了抬下巴：“快吃啊，再不吃肉可都煮老了。”
诸葛青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却没再追问。
热气氤氲中，王也的笑容依旧散漫，只是眼底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