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病房里，沈知言看了眼正在妹妹病床前忙前忙后的王也，轻咳一声：“我去问问医生注意事项。”转身时，他朝王也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病房门刚合上，王也整个人就松散下来，他垮着肩膀长舒一口气，顺手拎过椅子反着坐下，下巴懒洋洋地搁在椅背上：
“你哥哥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的……”他拖长了调子，嘴角挂着标志性的懒散笑容，“让人压力山大啊。”
沈知亦虚弱地抿唇一笑，轻声说：“他还是老样子，总把我当小孩子。”
王也注视着她说：“可不是嘛，当年我翻个墙都能被他追着满院子跑……”
话音未落，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李知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王也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王也手忙脚乱地扶正椅子，干笑两声：“正跟阿亦夸您呢，说您这些年越发英明神武了。”
李知淡淡瞥了他一眼：“油嘴滑舌。”转身替妹妹掖了掖被角，“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沈知亦轻声应着，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王也。
李知神色柔和下来：“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有我们在。”
王也默默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过去。
在沈知言的目光注视下，他状似随意地补充：“那什么……我最近正好在京城办事，可以帮忙照看几天。”
李知挑眉：“武当山现在这么闲？”
“修身养性嘛，”王也一本正经，“在哪不是修行。”
兄妹俩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王也也跟着勾起嘴角，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他哪里是在京城办事——他早已被武当逐出师门，就在上次异人大会上，当他在众目睽睽下使出那招不该现世的绝学时。
“阿也？”沈知亦轻声唤他。
他回过神，重新挂上那副懒散的笑脸，顺手又拿起一个苹果：“这苹果挺甜，我再削一个。”
李知敏锐地看了他一眼，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病房里的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李知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立即走到窗边接起：“爸……”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李知低声应了两句，随后转身对沈知亦温声道：“阿亦，你先好好休息，妈已经坐上私人飞机往回赶了，很快就到。”
沈知亦的母亲原本在国外谈一笔重要生意，听闻女儿出事，当即中断行程火速返程。
“爸爸找我有事，我去去就回。”李知说着，目光在妹妹和王也之间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朝王也微微点头，“麻烦你先照看着。”
王也懒洋洋地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明哥，就交给我吧！”
待沈知言离开，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王也抓了抓头发，又重新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那什么……阿姨要是看见我在这儿，不会把我轰出去吧？”
沈知亦被他这话逗得微微弯起嘴角：“我妈其实……一直挺喜欢你的。”
王也闻言，耳根不自觉地泛红，手指无意识地挠了挠鼻尖：
“真、真的吗？阿姨每次见我都板着脸，我还以为她特别不待见我呢……”
沈知亦被他这副少见的窘迫模样逗笑了，轻声解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妈她就是那样的性格，对谁都是那副表情。”
王也低头摆弄着病床的护栏，嘴里小声嘀咕：“可我之前去你家，她盯着我看了整整三分钟，愣是一句话没说……”
“那是在观察你。”沈知亦眼中带着笑意，“后来她还跟我说，这孩子眼神清亮，是个靠谱的。”
王也猛地抬头，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又恢复那副懒散模样，别过脸去：“哦……这样啊。”
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到底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病房里忽然陷入短暂的安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王也低头摆弄着果篮里的橙子，状似随意地问：“那什么……你跟何轩的婚约……”
“应该不可能了。”沈知亦轻声打断他，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且不说这次的事很可能与他们家有关……就算不是他们家指使的……”
她收回视线，看向王也：“我爸爸也绝不会再同意了。”
王也手上动作一顿，橙子在指间转了个圈，他故作轻松地挑眉：“这么说，我这是因祸得福？”
“想得美。”沈知亦苍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笑意，“就算没有婚约，我们还有事可还没翻篇呢。”
王也手一滑，橙子咕噜噜滚到地上，他摸着后颈苦笑：“这坎儿是过不去了是吧？”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两人之间流淌着心照不宣的情意。
暮色渐沉，窗外的天空染上墨蓝。
王也靠在椅背里，长腿随意伸展着，听沈知亦说起这些年的经历，从她做生意遇到的困境，到独自旅行的趣事，再到养元宝时闹的笑话。
“没想到你会养狗，”王也轻笑，“以前你说小动物太麻烦。”
“元宝不一样。”沈知亦眼神温柔，“它是我在路边捡的，当时看到它浑身脏兮兮的，但眼睛却特别的亮。”
护士进来换药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年轻的男人斜倚在窗前，专注地听着病床上的女孩说话，偶尔插一句调侃，引得对方轻轻瞪他。
后来夜色渐深，王也起身去开灯，转身时，听见沈知亦轻声说：“其实我后来去过武当山。”
他动作一顿。
“但守山的小道士说，王师兄云游去了。”她笑了笑。
灯光亮起，映出王也复杂的表情。
“阿亦……”王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其实还是想不通……”沈知亦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恍惚，“所以才会上山想去看看你，想着见了面总要问个明白，可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王也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他想起那些年在武当山上，每当有游客来访，他总会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原来他们真的曾经只隔着一扇山门的距离。
“那时候……”他艰难地开口，“我觉得离开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沈知亦转过头来看他，眼眶微微发红：“那你问过我的想法吗？”
走廊外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王也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深深望进沈知亦眼里：
“那么现在……还来得及吗？”
门突然被推开，两人同时转头望去——
一位身着墨绿色旗袍的女士站在门口，她身姿挺拔，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手中握着精致的手包，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细纹，却更添几分雍容气度。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女儿身上，眼中闪过心疼，随即转向王也，仔细端详了片刻。
“妈！”沈知亦轻声唤道。
王也连忙站起身，不自觉地整理了下衣襟：“阿……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