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同志？”
苏晚晴着实吃了一惊，睡意瞬间全无。她看着自然而然地在她身旁空位坐下的陆北辰，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军装，身姿挺拔，与这拥挤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其中。
“嗯。”陆北辰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仿佛只是碰巧同路的陌生人。
但苏晚晴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刚收到神秘车票，他就在同一趟车上出现。
“车票……是你给的？”她压低声音，直接问道。
陆北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省城有个机会，或许适合你。”
果然是他！
苏晚晴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有松了口气（排除了恶意），有对他暗中关注的些许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认可的暖意。他看到了她的能力和野心，并且，用他的方式，为她提供了一个平台。
“什么机会？”她按捺住心跳，问道。
“到了就知道。”陆北辰卖了个关子，语气依旧平淡，“顺便，处理一点私事。”
他没有多说，苏晚晴也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心中却已波澜起伏。有陆北辰同行，这趟省城之行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无疑大大降低。而且，他口中的“机会”，定然不简单。
长途汽车在颠簸中前行，单调的引擎声催人欲睡。车厢内弥漫着各种气味，偶尔夹杂着小孩的哭闹和乘客高声的闲聊。
苏晚晴起初还保持着警惕，但或许是连日劳累，也或许是身边男人带来的莫名安全感，她竟靠着车窗，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歪向了陆北辰那边，头几乎要靠到他的肩膀上，而他却坐得笔直，为她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并未触碰她分毫。
她连忙坐正身体，脸上有些微热：“不好意思……”
“没事。”陆北辰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仿佛并未在意。
为了驱散尴尬，也为了了解更多信息，苏晚晴主动挑起了话题：“陆同志，你对省城熟悉吗？”
“执行任务去过几次。”
“那边……现在发展得怎么样？我是说，做小生意的话。”她试探着问。
陆北辰沉吟了一下，言简意赅地回答：“机会多，规矩也多，水比县城深。”
这评价很中肯。苏晚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机会与风险并存，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你呢？”陆北辰忽然反问，“去省城，有什么打算？”
苏晚晴没有隐瞒，将想去省城百货大楼看看行情，以及陈阿姨表妹那条线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想看看，我的东西，在省城能走到哪一步。”
陆北辰安静地听着，没有评价，只是在她提到“百货大楼”时，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漫长的旅程持续了大半天。当中午时分，车子在一个简陋的途中休息点停下，让乘客下车方便和进食。
苏晚晴跟着人流下车，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休息点只有几个卖茶叶蛋和烧饼的小摊，条件艰苦。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买点东西填肚子，陆北辰已经走了过去，买了几个茶叶蛋和两个看起来相对干净的白面烧饼回来，递给她一份。
“谢谢。”苏晚晴接过，心中微暖。他看似冷漠，实则细心。
两人就站在车旁，简单吃着这顿午餐。就在这时，旁边几个围着抽烟、眼神飘忽的男人引起了苏晚晴的注意。那几个人似乎也在打量着下车的乘客，目光尤其在那些带着行李的独身旅客身上逡巡。
苏晚晴心中警铃微作，下意识地靠近了陆北辰一些。
陆北辰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不动声色地侧过一步，恰好将苏晚晴挡在了自己与那几人之间的视线盲区。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剥着茶叶蛋，但那通身冷硬的气质和锐利的眼神，让那几个人对视一眼后，悻悻地移开了目光，没敢上前。
苏晚晴松了口气，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有一个强大的伙伴是多么重要。
重新上车后，接下来的路程平静了许多。或许是休息过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不再那么沉默。
苏晚晴鼓起勇气，问了一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陆同志，你……为什么帮我？”
从最初的解围，到垫付医药费，再到现在的提供机会和一路护送，他做的早已超出了“举手之劳”的范畴。
陆北辰闻言，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了她几秒钟，直看得苏晚晴有些心慌，才缓缓开口：
“我看重你的能力，”他的语气很认真，“也欣赏你不认命的劲儿。”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个时代，需要敢闯敢拼的人。帮你，或许也是在帮我自己铺路。”
这个回答，既坦诚，又保留了分寸。他将帮助归结于利益和欣赏，巧妙地避开了可能让人尴尬的其他因素。
苏晚晴听懂了，也放松了下来。这样最好，纯粹的合作关系，彼此都能轻松。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她郑重承诺。
傍晚时分，历经七八个小时的颠簸，破旧的大巴车终于喘着粗气，驶入了省城汽车站。
相比于县城的简陋，省城汽车站显得庞大而繁忙，人潮汹涌，各种口音混杂，空气中弥漫着更复杂的城市气息。
苏晚晴跟着陆北辰下了车，站在嘈杂的站前广场上，看着周围高楼（虽然只是几层楼，但在这个年代已算高楼）林立的陌生街景，深深吸了一口气。
省城，她来了！
“先找地方住下。”陆北辰言简意赅地安排道，显然对这里并不陌生。
苏晚晴点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挺拔、在人群中从容穿行的背影，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依赖。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车站广场时，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干部模样的人匆匆迎了上来，目光直接锁定陆北辰，脸上带着恭敬而又急切的神情：
“陆同志！您可算到了！领导那边……情况有点变化，让我立刻接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