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正常午休时间，从前的何寻岭都会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养精蓄锐。
或许是身体已经形成记忆，第一天上班还没怎么工作，刚吃完饭的何寻岭就已经开始犯困。
可如今的办公室还有一个人在，男人很自然地把沙发让给了跟着他的少年。
“吃饱容易犯困，你在沙发上好好躺一会儿吧，要是睡不着看看书也行。”
何寻岭的办公室不算大，和他的主卧相比也差不多，一侧的墙面是书架，上面摆了很多资料还有一些书。
中间四方的地方就是一个简易的会客。
虽然说法定是八小时工作制，可律所里的时间没有那么严格。
仍是双休，不过每天只有七个小时的工作时间。
有时候要出外勤，有时候忙案子的时候还经常加班，所以平时正常都是早上九点上班，中午休息一个半小时，下午五点下班。
加班时间另外算，外出需要出具证明。
中午十二点下班吃完饭正好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有的家离得近的还会回家吃饭。
何寻岭家离得也不算远，只不过除非有要紧事，否则他从来不会中午回家。
即使他很喜欢独处，却还是坚持中午跟同事们一起吃饭，虽然大多数时间是和丁旭挨着的。
这似乎有点像是固执已见的坚持，毕竟他已经坚持了快有三年多的时间几乎毫无例外。
其实只有何寻岭自己知道，那只是他让自己存在于人群中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不被世界抛弃，享受这个世界的唯一可能。
方许见何寻岭越过沙发直接往自己办公桌去了，望了一眼沙发又看向那已经坐在位置上的男人问：“哥，你不睡吗？”
方许抿唇。
他并不想因为他的到来而占据了本该属于哥的位置。
“哦，没事，正好我还有些资料没有看完，我看会儿资料，你睡吧。”何寻岭手里拿着他中午下班前没看完的资料，头都没有抬。
“可是……”
虽然何寻岭这样说，可方许还是能明显看出他盯着文件的眼睛略带疲倦。
还说一早上都没消停过，能不累吗？
为什么大人们总是喜欢心口不一？
何寻岭听没了动静，以为方许是已经听他的话乖乖睡觉了，一抬头就感觉旁边投过来一个人影，一扭头，视线被遮挡，那没什么作用的眼镜被人摘下。
轻轻的，眼镜架尾轻轻擦过鬓角触碰到耳朵，仿佛柔软的羽毛擦过。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男人一动不动，像是被人按下的定身穴。
眼前已经脱了些稚气的脸放大，男人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睁了些许。
“哥，你撒谎。”方许的话里是不容置疑。
被比他小了十岁的娃娃，还是曾经自己稚嫩可亲的脸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何寻岭心里多少有些发毛，撇过头躲开那有些略带侵略性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虚，何寻岭不敢看方许的眼睛，垂眸抬手就要抢被少年拿走的眼镜。
谁知道那少年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一抬手，男人扑了个空。
“你——”这回何寻岭气结，抬起头瞪向方许。
这小子现在都敢跟他横了？
可那少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眼前的男人生气，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何寻岭并没有真生气。
“哥，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是你才应该好好补觉才对。”
何寻岭见方许靠得越来越近，近到他的眼睛无法聚焦，近到他能感受到少年微弱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有些温热。
“你这小子！”何寻岭手一伸，一把夺过方许手里的眼镜。
亲眼看见那如山水画中雨点般的痣消失在自己眼前，少年反而勾起了嘴角。
“我怎么了？”方许一个侧身来到何寻岭身后，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还有模有样的捏了两下，“我这个做弟弟的关心哥哥不是应该的？”
“今天我就学孔融让梨把那沙发让给哥，我睡那小沙发总可以吧？”
还孔融让梨！
何寻岭不以为意，看向正对着办公桌前的两个沙发。
一个长一些，虽然不够完全躺下一个人，可起码也能伸直腿，至于另外一个……
男人不禁抬起头看向他身边的少年，显然是觉得他的提议不太可行。
他坐在这，现在都要使劲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可他现在说他要睡那个小沙发？
就怕自己长太高了是吧？
那是能睡下一个人吗？
肯定不行呀！
何寻岭可不想委屈他的小宝。
他刚要摇头拒绝，哪知身后的人已经架着他的胳膊把他给架起来了。
“哎哎哎！”何寻岭重心不稳，只能顺势站起身来，可还没等站好又被方许拉着往沙发走去。
男人踉踉跄跄不情不愿地走到沙发跟前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一重，直接坐下。
因为沙发有些弹性，甚至还像弹簧一样上下弹了几下。
何寻岭瞪着眼睛扭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方许，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又不是非得睡这一觉不可。
两人对坐着，大眼瞪小眼半天，何寻岭拿方许没有办法，只得气闷地躺下。
谁知道刚一闭眼就听见少年略带笑意的声音，“哥，你睡觉不摘眼镜吗？”
少年的声音轻轻的，如夏天柔和凉爽的风，可在何寻岭听来却更像是在嘲笑。
男人抿嘴不吭声。
这小子事怎么那么多？
他都睡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怎么，是让他睡还是不让他睡？
方许见何寻岭并不搭理他以为人是已经睡着了。
正笑着欣赏着那如画般的身形，便见那一动不动的人抬手把眼镜一摘，眼睛都没睁，手就摸索着把眼镜放在两张沙发中间的茶几上，胳膊一收直接环臂抱住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小憩。
端坐的少年无声笑了。
还说自己不睡呢。
房间里安静的只有钟表的滴答声，那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原本不打算睡觉的何寻岭还真睡着了。
一直睁着眼盯着何寻岭看的方许见对面的人原先环着的手渐渐松开，一只手搭在胸膛，靠在沙发外面的手无力垂下来，嘴角不禁勾起浅浅的笑。
哥……
还真是嘴硬啊，明明就困得不行。
方许满足地看着眼前的人，将自己蜷缩窝起来在沙发里。
中间的茶几并不高，两边的沙发有一头是对着的，从方许的位置正正好能看见安睡的何寻岭。
办公室里很是安详，只有钟表缓慢的“嘀嗒”声和平缓的呼吸声。
少年盯着眼前的睡颜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那眼前如画一般的容颜牵引着他让他不自觉就伸出手，于虚空中描摹着那精致的五官和柔和的轮廓。
哥，哥，哥哥……
方许在心里一遍一遍喊着，仿佛念着咒语一般，只要他喊得足够多足够久，眼前的人就永远不会离开他一样。
少年也不觉得无聊时不时眨眼盯着眼前的人看，只觉得心中缓缓流淌着的幸福。
有哥在他身边就够了。
钟声“滴答滴答”，只有时间在流逝，那原本蜷缩着的少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而对面原本睡得安然温润如玉一般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冷，忽伸手抱紧双臂，那好看的眉宇也紧紧拧了起来。
睡梦中的男人闭着眼，不自觉喃喃出声：“哥……”